乌云渐散，苍穹湛蓝。
泥泞的污水中倒映出绚丽的光阴。
鹤鸣山人群熙攘，步履匆匆。
看似慌乱却井然有序。
各司其职的收拾着混战过后的狼藉。
“张师兄？”
“张师兄！”
张向晗猛然回神，抬头望去。
“怎么了？！”
问话的小道童忽的有些不好意思。
“张师兄可有受伤？”
小道童满脸担忧，毕竟眼前的青年看着实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尽管一身黑衫看不真切，可浑身散发着的血腥味。
也实在是无法忽视。
手中的灵剑上，面容眉眼间。
皆是无一幸免的猩红一片。
却见其只是微微扯出一抹浅笑，道，“没事。”
顺着对方的视线低头望了一眼，好似确实是没有什么说服力。
补充道：“只是看着吓人而已。”
“没有我的血。”
小道童闻言茫然的点头，“那便好。”
“张师兄，你们上清宫有没有阵修？”
“人手不够了。”
张向晗点头道：“有。”
小道童脸上欣喜一瞬，“那还有没有丹修？”
“好些人都伤了。”
张向晗沉默一瞬，“有。”
小道童继续道：“师兄，你们上清宫修士可真厉害。”
“修什么的都有！”
“对了，还有没有符修？”
张向晗眼眸失神一瞬，“有。”
“但这个……”
“人不在。”
“去别的地方干架了，还没回来。”
小道童点头表示知晓，“无碍。”
“阵修，丹修何在？”
“我带着去帮忙。”
张向晗抬眸道：“在你眼前。”
小道童：……
张向晗：“我就是。”
小道童垂眸打量了一眼，
其手中染血的长剑着实惹眼。
“张师兄你……”
“不是剑修吗？”
张向晗淡然道：“师门需要传承的术法太多。”
“无奈人少。”
“就都会点。”
小道童纠结着，还要不要叫这位师兄去帮忙。
毕竟缺人归缺人，但这可是位刚从混战厮杀中停下来的剑修啊。
可不能他说自己没事就真当他没事。
毕竟每一个昏过去的剑修，说的最后一句话。
都是……
我没事。
小道童哼笑一声，“那什么，张师兄你先等等。”
“我再去问问。”
说罢不等其回应便急匆匆的跑开。
片刻后只见其在一位年长些的修士面前说了些什么。
便头也不回的远去。
而那位修士却径直朝着张向晗走来。
张向晗瞧着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如何称呼。
支支吾吾了半天，没吭出个所以然来。
来人笑了笑，“叫我虞师叔便好。”
“无虞的虞。”
张向晗行礼道：“虞师叔。”
虞道长摆手示意无需如此，抬手上前去扶。
“什么时候了，还讲这些虚的。”
“你这会就该好生歇着才是。”
“我门下的小徒弟不懂事，不知你们上清宫人少。”
“实不该找你们帮忙。”
“他不清楚，你们上清宫为了今天这局面。”
“付出的……”
虞道长忽地顿住，一声叹息。
“你们上清宫，都快没地方立坟了。”
“向来有事……”
“就是留一个最小的守家。”
“其余的全都出去干架。”
“当我不知道啊？”
张向晗愣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只喃喃道：“虞师叔言重了。”
“只是凑巧……”
虞道长连连摆手，“孩子，快打住吧。”
“谁家凑巧，你家都不能凑巧。”
“遥想当年头一回全山门的人倾巢出动的时候。”
“那时我都搁你们上清宫的正殿前准备出发了。”
“结果我们师爷，说此去可能回不来了。”
“我就想着去把葫芦灌满酒。”
“结果这一去可好，直接给我扣下了。”
“与我年龄相仿的几位师兄便说了。”
“此去凶险，每个馆中都留了人。”
“避免绝后。”
“就是上清宫，也不例外。”
“我这才没折腾。”
“结果可倒好，你们上清宫就留了一个人！”
“真是显着你们了！”
“那家伙当时给我气的……”
张向晗闻言回忆着，确实如其所说。
那年来时，偌大的门中。
只有三人。
闭关的师祖，当夜就走了的师弟。
对，那时候还不是师弟呢。
然后就是……
师叔。
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只有师叔在。
虞道长见其愣神，连忙于眼前挥手。
张向晗回神，“怎么了，虞师叔？”
虞道长收回手，“没事。”
“好久没见过上清宫的人了。”
“我这个，一时说的多了些。”
“这里我们能处理好，你就别操心了。”
“你师祖也回了，你们还是先回……”
张向晗猛地瞪大双眼，急切打断道：“什么？”
“我师祖回来了？！”
虞道长也不气，反而是见其有了些精气神。
心中释然，笑出声来。
“你没瞧见呢？”
“就在前面呢。”
“那不是吗？”
“叫你那些师伯们拦住了嘛。”
“你快去。”
“解救解救你师祖。”
张向晗顺着其手指着的方向看去。
果然便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随即就往前奔去，又忽地折回。
“虞师叔回见！”
说罢再次转身疾驰而去。
虞道长被逗笑了，满脸慈笑的看着其远去。
见其寻到了人，方才离开。
张向晗视线紧紧盯着，见到人后猛地扑了上去 ！
“师祖！”
“师祖！”
“师祖……”
柳昊渊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伸手拍向其脑门。
“你这孩子！”
“还是这么莽撞！”
柳昊渊还想训斥一番，却忽地愣住。
只见方才被张向晗撞到的地方，赫然印上血迹斑驳。
手上也不例外。
张向晗见状急忙解释道：“师祖，我没……”
话未说完，便见柳昊渊侧过头疯狂的朝自己眨眼。
愣了一瞬后了然于心。
哽咽道：“我没有可以疗伤的丹药了……”
“师祖，我这……”
“浑身都疼！”
“心肝脾肺肾一扎一扎的疼！”
“哎呦，我……”
柳昊渊见其说罢慌乱的拽着人就走。
“晗子！”
“晗子，你坚持住啊。”
还不忘对身后的一众人摆手。
“回吧，你们回吧！”
“我回去给孩子疗疗伤。”
“啊……”
“不用帮忙，不用……”
“犯不着，犯不着。”
“我一个人就够。”
二人一路搀扶，朝着上清宫的方向离去。
片刻后，周遭人影逐渐稀少。
树影交错，人影幢幢。
张向晗叹息道：“师祖……”
“我没事啊……”
“方才不是您朝我眨眼来着，我才喊疼的吗？”
“我又不是真疼。”
柳昊渊淡然道：“知道啊。”
张向晗闻言满是无奈，“师祖～”
“知道您还不松手？”
皱眉望去，只见柳昊渊一直拉着张向晗的手诊脉。
一路上也没撒开。
张向晗说罢又觉自己声音太大了些。
四处张望一周，见无人后方才一声叹息。
低声道：“师祖，我真没事。”
“你快松开啊。”
“待会叫别馆中的同门瞧见了。”
“见我这么大了还要叫您牵着上山。”
“要笑话我的～”
柳昊渊沉默着，片刻后一把甩开。
“哼……”
“谁稀罕牵你一样。”
说罢快步向前走去，张向晗慌忙跟上。
一路上纠结着。
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他们的下落。
正愁绪之际，已然走至正殿。
“晗子……”柳昊渊先行开口。
张向晗反倒有些无措。
“师祖……”
柳昊渊回头凝重道：“这群邪祟都打到这里来了？！”
张向晗一愣，方知明显是会错意了。
顺着柳昊渊手指着的方向看去，双眸瞪大。
哦豁！
把这事给忘了！
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低声道：“未曾打过来。”
“这是……”
“我从应天州回来后，想研究当时遇到的一个阵法。”
“在后院将阵法复刻了下来，然后……”
“想尝试在阵法中炼丹……”
“叫师弟用太阴真火来烧丹炉。”
“然后就……”
“炸喽。”
柳昊渊满眼不可置信，回过神来思及他说的是后院。
急忙转头望向后院，瞬间心惊一瞬。
虽然瞧不真切，但见后院光秃秃一片！
一点也不绿！
瞬间紧闭双眸叹息！
平复着气息问道：“从后院一路炸到正殿来的？！”
张向晗低头，“不是。”
“搁后院炸了后，我寻思着应该是火候没掌握好。”
“想着是太阴真火不适合用来炼丹。”
“就搁正殿又试了一回……”
柳昊渊咬牙道：“又炸了？！”
张向晗微微点头，“嗯……”
柳昊渊低头沉思。
这孩子刚打完，也不舍不得骂。
忍住！
亲徒孙！
“你赶紧的，好好养伤。”
“伤好了给我把这修好。”
“后院的灵植也给我重新种。”
“弄不好不准下山！”
说罢挥手离去。
“我去给你烧水！”
“拿好衣服，半个时辰后给我滚过来！”
张向晗沉默。
张向晗心虚。
张向晗照做。
次日清晨，霞光将整个上清宫晕染上一抹橙红。
微风伴着清晨的湿凉席卷而来。
张向晗的身影穿梭其中。
修缮房屋，栽下灵植。
一如那年初来上清宫时。
日复一日，留待故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