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燕一万个想看热闹,又怕于婷气出个好歹。
这里是军区大院,总觉得比别的地方更严肃些,她瞥了眼十几米外的岗亭,生怕声音高了引人注意。
“小妹,你看这大门口的,要不回去再说?”
苏晓燕知道小姑子气上头的时候最好顺着她来,不然她就是块爆碳,就算是提建议语气也和缓得不得了。
鹿悠悠腰痛脖子痛,热得满身是汗,一分钟都不想多待,直接绕过两人往前走。
于婷胸口上下起伏,脸都憋红了,苏晓燕心里啧了两下,手上却忙着给她顺气。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小姑子次次回去都生气了,人家眼里就没有于婷这个人。
也幸亏鹿悠悠不跟于婷一般见识,她手起刀落的画面还没翻篇,说实话苏晓燕现在想起来还有点怕。
见于婷还要追上去理论,苏晓燕赶紧把人拉住。
“小妹我跟你说个事,上午我在向阳公社遇到过这个女同志。”苏晓燕一脸神秘,压低声音道,“她竟然跟畜牧站的人一起骟猪!”
于婷皱眉甩开她的手,不耐烦道:“什么扇不扇猪的,你在说什么?!”
别说没见过,自小在城里长大的于婷估计连公猪仔要绝育都不知道。
“不是那个扇。”苏晓燕做了个切瓜砍菜的手势:“就是给猪绝育。”
“呕——”
于婷突然开始干呕,恶心的感觉太强烈,她吐得涕泪横流止都止不住。
“哎哟,怎么忽然吐了?”苏晓燕慌了神,赶紧掏出手帕给她擦。
“回去,先回去再说。”
于婷攥着苏晓燕的胳膊,力气大得捏出来几个手指印。
大庭广众丢形象就是要她的命。
苏晓燕是来接于婷一起回安城的,现在刚出门又要回去,可于婷吐这么凶,她也插不上话。
折腾了好半天终于缓了过来,于婷精神萎靡靠在床头,心里还惦记着刚才听到的话。
“什么猪,什么绝……”提起这个又想吐了,她只能忍着恶心略过,“你亲眼看到的?确定是鹿悠悠?”
苏晓燕这才知道“女妖精”的全名,以往都是“姓鹿的”、“狐狸精”。
“还有个当兵的和她一起。”苏晓燕道。
于婷侧目:“哪个当兵的,大家都出去军,咳,你认识吗?”
苏晓燕总共没来过几次,哪可能认识江川:“反正衣服有四个口袋,还牵了只军犬。”
于婷转念一想就知道是谁了,最近老听人说鹿悠悠和犬队走得近,怪不得门口听见狗叫。
她咬牙道:“没家世没工作,偏她比谁都忙,一天不出来蹦跶好像要她的命一样!”
苏晓燕现更好奇了,端量着于婷的表情试探道:“她家世不好?偏远山区来的?”
以于婷一贯的评判标准,只要不是城里人都属于家世不好,可鹿悠悠怎么看都不像。
于婷轻哧了一声,冷笑道:“她倒是想!”
苏晓燕自以为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捂着嘴小声惊呼:“难不成她是那种、那种罪臣之后?”
于婷一时无语,又觉得痛快,她怎么没想到这么贴切的称呼!
就算不是罪臣,肯定也逃不脱被批、被贬。
她很想一吐为快,但嘴巴合了张张了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虽然军嫂的身份算不上机密,到底是大院里的事情,她脑子里多少装了点保密条例。
“反正不是什么好人,满大院找不出一个那样的,妖里妖气不知道招摇给谁看!”
苏晓燕很想说人家有真才实学,至少嘎蛋技术不比两个兽医差,但考虑到于婷的身体,只能劝她。
“反正你也要回安城住,没必要和不相干的人生气,气着自己划不来。”
于婷本来就控制不住情绪,这段时间尤其如此,她翻了个白眼:“所以你觉得我没事找事?嫂子,你可是我亲嫂子!”
“怎么会,这不是担心你身体吗?妈特意嘱咐我一定把你安全接回家。”
苏晓燕心里噼里啪啦好像放炮仗,为了日后她再忍一时。
于婷抱着胳膊不说话,脸色还有些白,显然没有恢复过来。
苏晓燕笑道:“小妹,要不你先躺会儿,等睡起来咱们搭晚班车走。”
回应她的是一声轻哼,于婷面朝里躺到床上,一言不发。
苏晓燕撇撇嘴,轻手轻脚地出去。
她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这里比她上次来又多了不少华而不实的摆设。
暖壶有必要这么花哨?
搪瓷盆用得着这么多吗,洗脸架上一个,下头还摞了两个吃灰。
沙发上铺了垫子,靠背还用粗布整个包上,虽然粗布便宜,但用这么多布做这些没用的,苏晓燕自己是舍不得的。
于婷和丁铁生两人挣工资,钱多得花不完,想到这苏晓燕心里的酸味又止不住了。
另一边,鹿悠悠到家洗了个战斗澡就倒在沙发上,脸埋在抱枕里狠狠蹭了几下。
还是家里好啊!
如果苏晓燕有透视眼,大概就能理解于婷为什么看鹿悠悠不顺眼。
同样是坐垫,于婷无非是用粗布包旧棉花,还是从用了好多年的旧被子里拆出来的,棉花已经板结没法再弹的那种。
鹿悠悠不一样,怎么舒服怎么来,不止靠垫里塞满了新棉花,坐垫里装的还是海绵,是顾清野特意托人买的。
虽然沙发架子都是部队统一制式,但舒适程度已经能和几十年后媲美。
刚来的时候鹿悠悠买东西都用自己的钱,主要是担心顾清野对她不简朴的生活习惯有意见,还不如一开始就分开。
结果在顾清野的“强烈要求”下,她的小金库再也没打开过。
她觉得沙发坐着难受,随口提了句海绵,一周后顾清野就扛着海绵回家了,甚至外面那层布罩也是他缝了。
说来惭愧,大小姐的针线活跟入伍多年的兵哥哥根本没法比。
几个月下来,标准的制式样板间一点一点变成了鹿悠悠喜欢的模样。
她舒舒服服地摊成一张饼,只迷糊了半分钟就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