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码字从不打草稿，想到哪里写哪里。
他不清楚读者有多喜欢他写故事，但自信，他文笔肯定（没）问题。
故事在断断续续地更新着，不奢望会爆火，纯粹当写日记罢。
尽管如此佛系，他的账号竟然陆陆续续积累一千多忠实粉丝，目前看来，他粉丝数，比起苏坦也不遑多让。
只是，拿苏坦作为参照物，多少有点自欺欺人的味道。
程墨熟练地登录账号，系统弹出一条私信。
发信人【有钱最孤独】。
此大佬，乃程墨小说的榜一大哥，说起来，如果不是当年程墨家里出现变故，导致他没钱买车票。不然他早在几年前，就跟榜一大哥在线下面基的。
“本以为一号女主已经够坑的，结果二号女主更坑，男主这都要舔？难道是哮天犬的兄弟，哮舔犬？舔完一个又一个。”榜一大哥在私信里问。
程墨苦笑，手指在键盘上啪啪啪地回复道：“男主大暖男一枚，温柔体贴，不忍心让她流浪街头。请大佬明鉴。”
小说的男主就是以程墨自己为模板，他总要为自己辩解一二。
程墨回复完，便很快进入写作状态。
山大的图书馆很大，座位宽敞舒适，还有空调，比起闷热的物流仓库舒服不知多少倍。如果夜晚不关门，程墨可以在图书馆干到通宵。
偌大的图书馆，人来人往，
无人关注在一角疯狂码字的程墨。
时间过得很快，晚上七点半。
突然，手机“叮”了一声。
是小秋给他发V信。
小秋的头像是一个黄毛帅哥，应该是手画的，不过画师的技术看起来不算太好，这个黄毛帅哥，总让程墨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程墨觉得黑发帅哥更好看，比如他自己，平头黑发，清爽干净。这才是新时代大学生该有的样子！
小秋打字问【今天不过来了？】
今天是周六，
按照以往，程墨在周五和周六的晚上都会先去苏坦家，然后再去物流仓库上通宵班。
【嗯，参加了学校活动，这半个月没空，不去兼职。】程墨回答。
小秋【下周也不来？】。
【嗯，最快都要下下下周末才能过去。】程墨回道。
小秋问【你现在在哪，今天水果买太多了吃不完，我拿一点给你。】
【谢啦！我现在有点忙，不在宿舍。】程墨回复后，又发了一个抱歉的表情。
程墨已经变成真·写手，心里只有加更和码字，不可能被小秋轻易被动摇道心。
终于，程墨抢在图书馆关门前，完成今天第四更，一共一万多字。
走出图书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手都是抖的。
几个小时的连轴转，这个工作强度实在有点大。
不过，榜一大哥应该会满意。
程墨摸了摸肚子，饿了。
眼下，夜宵他是吃不起的，主要是因为穷，学校后门看下有没有半价面包吧。
老天眷顾。
程墨紧赶慢赶，最终抢在面包店关门的前一刻，买到两条毛毛虫面包，买一送一的。
临走时，老板娘还额外拿了一袋卖剩下的蛋糕碎给程墨。
这真是一个完美的夜晚。
……
另一边，秦瑜珊和一群同学结束排练后，刚好从后门出来，去吃夜宵。他们大多是学生会的成员，才貌出众，引得来往路人纷纷侧目。
程墨一眼就发现人群中的秦瑜珊，这是他多年前就养成的习惯，他以前将之称作“秦瑜珊之力”，很中二的名字。
只不过，现在，程墨觉得这个习惯不好。
程墨一手拿着毛毛虫面包，快速地塞进嘴里，像个憋气的鼓嘴青蛙。
另一只手，拎着手中装着蛋糕碎袋子，低下头，往后退了几步，生怕被秦瑜珊瞧见。
和以往不同，程墨不想和秦瑜珊走太近。至于他和秦瑜珊过往的孽缘，若可以，就让时间慢慢掩埋吧。
“程墨？”
事不遂人愿。
秦瑜珊一眼就瞧见了那个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的平头男生。
她拨开人群，快步走到程墨面前。
“晚上好啊～”程墨尬笑着向秦瑜珊打招呼。
“你怎么在这里？”秦瑜珊问，满脸惊喜。
程墨心里嘀咕道，关你啥事，我爱待在哪就在哪，需要原因吗？
“肚子饿，出来买点吃的，现在回宿舍。”
程墨还是给了一个体面的理由，没有让秦瑜珊难堪。主要是，秦瑜珊有钱有势，他惹不起。
秦瑜珊眼睛悦色更盛。
“那正好！我们话剧的伙伴们现在一起去吃夜宵，你也来吧。提前和大家熟悉一下。”
这时，那一群话剧的伙伴已经站在秦瑜珊身后，好奇地打量着程墨。
秦瑜珊是学校有名的高冷女神，大家都好奇，她竟然会主动跟人打招呼。
直觉告诉程墨：“不能去，会有危险！”
但在这里，人群中走出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程墨，我们要去吃夜宵，一起呀！”
正是苏坦。
世间屁事已很多，唯有兄弟最坑人……
……
距离山大后门不远的地方，有一家名为“竹楼”的清吧，环境很好，深受山大学生欢迎。
秦瑜珊坐在被众人围在中央。
程墨对此并不意外，从认识她开始，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注定是最受瞩目的焦点。无论外貌美丑，主要因为她有实力，名为“钞能力”。
只不过，现在，程墨反而对她不感冒了。
竹楼清吧有驻场乐队。
舞台上帅气的主唱歌手，唱着悠扬的音乐。
台下是酒水碰撞的声音，和此起彼伏的猜拳声。
程墨坐在角落，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柠檬水，他最近都没按时吃饭，肠胃情况欠佳，他才不会傻呼呼去跟人家喝酒，那东西太伤胃了。
程墨感到有些无聊，拿出手机，打算拍几张照片。
当摄像头一开，秦瑜珊那张好看的脸，就刚好出现在他的手机屏幕里，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你干嘛一直坐在这里？”秦瑜珊手里拿着一杯澄清黄色的啤酒，坐在程墨旁边。
两人距离很近，程墨能清晰闻到她身上的柠檬香气。
一直以来，秦瑜珊都喜欢用这种味道的香水。
香气独特而绵长。
程墨挪了挪身子，稍微拉开两人的距离，好让他人一眼看出：他和秦瑜珊并不亲密。
“我社恐。”程墨道。程墨讲了一个自己都不敢信的谎话。
“你社恐？谁信？”秦瑜珊白了程墨一眼，继续道：“以前，就没有你不敢去撩的人！”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现在就一穷鬼，和大家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很难有共同话题滴。”程墨话音里有几分自嘲的味道。
秦瑜珊脸色微变，犹豫了一会，终于开口道：“这难道就是你一直不来找我的理由？”
你不要给自己加戏好不好！我不找你的原因，你自己不清楚吗？程墨脸上带笑，心里疯狂吐槽道。
程墨小时候家境并不差。一直以来程墨就认为自己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从小就开始做着与众不同的事，绝大部分都是不可理喻的蠢事。
而其中最大蠢事，就是追求了秦瑜珊六年。
从小学三年级，在那个毛都没长出齐的年纪，他开始喜欢上了班上一个小胖妞，然后一直在追她，直到初中三年级，直到他家破产，到连学费都交不起为止。
男孩年少不懂事，无知得让人发笑。他所有自以为是的努力，最终在一场暴雨中，拉上剧终帷幕。
程墨拿起温温的柠檬水，喝了一口，满口酸涩。
他追她六年，她拒绝了六年。
现在她居然问他“这就是你一直不来找我的理由？”
程墨没看秦瑜珊，忽然，程墨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秦瑜珊听着他肆意的笑声，脸色红愠，问：“你笑什么笑，恶心死了！”
“又不是笑你……”
秦瑜珊误会了，程墨没有笑她，他，在笑自己。
少年的程墨啊，你可爱得像个笑话。
程墨的笑声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人群中，有一位全身名牌帅哥站了起来，他用手理了理额前帅气的头发，拿着两罐啤酒，来到程墨面前。
“小师弟，你好！我叫钟诚宇，瑜珊的同班同学，很高兴认识你！”钟诚宇说完，把一罐啤酒打开，另一罐，则被他优雅地抛给程墨。
钟诚宇是大成集团少爷，长得帅，又会装逼，是学校是个名人。
刚才他爽朗帅气的动作，引起周遭女生们一阵欢呼。
多金且帅的年轻校草，谁不爱呢。
程墨听闻过钟诚宇的事，管理系的校草，学生会干事，秦瑜珊众多追求者之一。但程墨又听说，秦瑜珊好像不怎么搭理他。
哎～程墨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他不希望钟诚宇对他有所误会，自己现在这个小身板，哪里有资本和富二代叫板。
虽然心中很抗拒喝酒，但要程墨选择给钟诚宇最大的尊重。
程墨站起来，一手接过啤酒，另一只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让自己看起来没有攻击性。
他弱弱地笑道：“学长好，我叫程墨，历史系，大一。很高兴认识学长。”
一旁的苏坦，看得一愣愣，程墨这样子，哪里是昨晚那个高高在上“义父”程墨。
义父不愧是义父，程墨这变脸实力，不拿欧斯卡小金人，真的委屈他了。
钟诚宇瞧见自己的气场远胜程墨，嘴角露出愉悦的笑容。
他举起手中的啤酒罐和程墨手中的啤酒碰了碰，笑道：“来，一起干了！”
钟诚宇虽然脸带笑容，但心里已经有一百种整人的念头，
从在学校后门遇见程墨开始，钟诚宇就开始默默关注着程墨。
他看见程墨那一身朴素的装扮，身上灰t恤已经穿得泛白，黑色休闲裤裤脚更是掉线，破口处分外扎眼。
手上还拿着一袋不知所谓的蛋糕边角料……
本来，他钟诚宇绝对不会多瞧这种穷学生一眼。
可是，偏偏这样一个看起来穷酸模样的程墨，却得到秦瑜珊的特别关注。
起初，钟诚宇也以为程墨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背景，在扮猪吃老虎。可程墨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唯唯诺诺，根本不像那种有背景的学生的样子。
这让钟诚宇的戒备之心更重，所以亲自前来，探一探程墨的底细。
程墨没有办法，仰起头，咕噜噜一阵，一口吹了一罐啤酒。速度竟然比钟诚宇还快上几分。
围观的同学，都纷纷欢呼起来。
“小师弟豪爽。”
“酒量不错呀！”
“爽快！”
“芜湖！”
声音传入钟诚宇耳朵里，让他觉得有些刺耳。这穷逼竟然敢比我喝得快！
程墨那张笑呵呵，傻乎乎的脸，令钟诚宇看着来气。他并不打算程墨切磋酒量，若自己真的出手跟穷逼比酒量，只会自降身价！这不利于他保持风度。
他对自己的跟班郝方使了一个眼色。
郝方立刻明白大哥的意思，随即在群里起哄道：“看来小师弟是口渴了，我们做师兄师姐的要照顾好他呀！”
郝方说完，提着半打啤酒，向程墨走来。
接着有几个“懂事的”，或者热情的同学也纷纷跟在郝方身后。
这是打算用车轮战灌倒程墨！
场中有很多人心里明白，但没有人阻拦，就连秦瑜珊也只是皱皱眉，并未发话。她希望程墨开口求她出手帮忙。
这时苏坦，先急了，连忙挡在程墨面前：“喂！停停停！你们这么多人，是想喝死程墨么…”
“苏坦，你这就不够意思了。
小师弟都还没说话，再说，喝多喝少，小师弟说了算，他说不喝，我们绝对不会强迫他。”郝方笑道。
苏坦还想反驳的时候，程墨却抢先开口道：“嘿嘿，各位师兄师姐这么热情，我多少还是要喝点的。不过这种啤酒味道有点淡，我喝不惯，能换其他的吗？”
“当然没问题，小师弟喝什么，我们就喝什么！”郝方先前已经喝得有点上头，况且他对自己酒量十分自信，人称山大小酒缸。
程墨面带微笑地看了看信心爆棚的郝方，心里轻轻吐槽道：在小说里，这师兄肯定活不过三集……
程墨跟服务员说了下，很快，服务员把六瓶五粮液摆在程墨面前。
一瓶一斤，一共六斤，足够致死的量。
程墨面带笑容看着水晶一般的白酒瓶子，心里却感到十分可惜，这六瓶酒钱够他几个月的生活费了！
不是五粮液更有性价比，真是茅台喝不起！
程墨熟练地打开酒瓶，浓烈的酒香很快弥漫在空气中。他倒满啤酒杯，他一杯，郝方一杯。足足二两一杯。
他都不问郝方的姓名，直接举起酒杯说：“来师兄，我们先走三杯！”
现场一下子就炸了。
靠！我看到，那是53度的白酒哇，可以直接点火吧！
看不出来，这小师弟这么猛呀！他是东北人？
这时，郝方根本无法回头。围观群众更不会允许他回头。
“来，干！”
“师兄，爽快！在干！”
“师兄，霸气，再来！干了！”
郝方闭着眼，一连三杯烈酒下肚，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燃烧！
他的胃里像装满炽热的木炭，烫得难受，胃液在沸腾翻涌着。
心里骂了一句：麻蛋，终于结束了，程墨究竟是什么怪物，怎么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
“师弟真的好酒量！来王仁，你也来师弟喝几杯！”正当郝方想从程墨面前逃离时，程墨却拉住他道：“师兄别走哇，还没喝完哩！喝了三杯，还有三杯！这才够感情啊！”
不给时间郝方反应，程墨就给郝方满上一杯。
“牛批！”
“我感受传说中的豪气！”
“围观的人不嫌事大，纷纷跟着程墨的节奏起飞。”
郝方用最后的理智，强撑拿起酒杯，但这次，只喝了半杯，便俯下了不屈的身躯，呕！污物从嘴巴鼻孔倾泻而出，刚好吐了到了旁边的女生裙子上。
“金凡！郝方你干嘛！脏死了……！”
程墨安坐原地，静看着逐渐变得混乱的现场，在众人的注视下，一仰首，把杯中酒一干二净。
世间本无事，非得讨苦吃。
郝方被人搀扶着离开后，已经没人敢来挑战程墨了。程墨又等了一会，确认不再有人过来后，他回到角落位置，端起那一杯温热的柠檬水，小小抿了一口。他不喜欢喝酒，对胃不好。
很多年前，程墨就明白一个道理。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切记不要随便暴露自己的弱小。
破窗理论，始于第一扇被打破的窗户。
程墨不想成为破窗理论受害者，所以必须采取行动。
“你没事吧？喝了这么多？”秦瑜珊跟了过来，坐在程墨身旁。她有点担心。
“有事！喝了一肚子水，我要去厕所释放一下。”程墨嘴上说得轻松。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斤酒下肚，那感觉，并不舒服。
“滚！”秦瑜珊感觉程墨在调戏她，脸色绯红。
程墨不再说话，挪了挪身体，拉开两人的距离。
等时间差不多时，确认其他人都不再看他时，起身去问服务员拿了两瓶饮用水，进了洗手间。把门反锁好，拧开饮用水盖子，直接往嘴里灌……
咕噜噜，咕噜噜…
呕……………………
大量喝水，是一种有效的催吐办法。
以前，他帮顾琳挡酒时，经常这样干。
从洗手间出来后，程墨仍旧醉意很浓。
身体吸收酒精的速度真的很快，下次还是不能这样喝，如果不及时处理，估计会躺板板。
他又洗了把脸，冰冷的感觉透过毛孔传入脑海，总算让他看起来清醒一些。
虽然做了处理，但他还是一身酒气，酒这东西，只要碰了，终究洗不干净。
回去时，他的原本的位置已被钟诚宇占据。他正和秦瑜珊聊天，两人似乎在说着有趣的话题，让秦瑜珊咯咯笑个不停。
“程墨师弟，你回来啦。不好意思，坐了你的位置了。”钟诚宇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程墨。他一动不动，没有丝毫要把位置还给程墨的迹象。
“没事，师兄、会长，你们继续聊。”程墨对钟诚宇笑了笑，拿起桌面上那还剩半杯的柠檬水，走到远离此处的角落坐下。
秦瑜珊一路看着程墨离开，目光中满是不悦。
钟诚宇嘴上笑了笑，心想：这穷逼还算懂事，没有打扰他和秦瑜珊的独处。
程墨又喝了一口柠檬水，放凉了，喝起来又苦涩了几分。要是以前，程墨会不顾一切，赶走那些接近秦瑜珊的男人。
如果那个“少年程墨”在现场，估计会狠狠给程墨一拳：这个没用的东西，秦瑜珊就在这里呀，你为什么不去牵她的手！
念及此，程墨苦笑着，望了秦瑜珊一眼，自言自语道：喜欢你的那个我，已经不在了。
是呐！已经快五年了。足够让程墨自己释怀，直至放下。
终于到今天，他再一次证明，已经可以过上，没有秦瑜珊的日子。
程墨又昂起头，把杯子剩下的柠檬水全部倒进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