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小米一块儿吃吧，我带小珂出趟活儿，就你说的那个特务，小珂已经跟了他好几天了，我晚上不定几点回来，你吃完就家去吧，别等我了”
项漪澜看着脚步轻盈，神情活泼的龙椿，一时有些匪夷所思。
她这是杀人去还是踏春去？
怎么看着那么快活呢？
......
约莫一个钟头后，龙椿和赵珂就回到了孟宅。
龙椿在外也不知是怎么痛快了一场，眼下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此时项漪澜还没走，正和小米一起坐在桌前吃饭。
桌上一道青菜，一道白底鱼汤，一道小炒肉，再无旁的冗余。
龙椿一进门见项漪澜还在，倒也不觉得奇怪。
她神秘兮兮的一笑，拉着赵珂一起坐到了饭桌上，又见桌上只有几道菜，便道。
“今儿厨子没做饭么？怎么就这点菜？”
小米闻言匆忙起了身:“做了的，都在灶上热着等阿姐回来呢”
龙椿摆摆手:“去端去端，哪有这么待客的”
项漪澜见状笑道:“我不挑剔的，眼下这个时节，寻常人家里都没米下锅，这些菜两个人很够吃了”
龙椿不理项漪澜的话。
别人的没米下锅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艰难的时候，那可是连锅都没有一口的，谁又可怜她了呢？
几道大菜上来后，龙椿先捡筷子吃了几口。
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块金怀表来递给项漪澜。
“你看看这个值钱么？”
项漪澜见了手表后，先是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又用手帕反面托着怀表接过来仔细看了看。
“挺值钱的，看形制像是英国货，而且还有年头了，应该是从香港那边流过来的”
龙椿一边听项漪澜说话，一边上手撕了一只烧鸡。
两只鸡腿一只给了自己，一只给了小米。
另有一对鸡翅膀，则分别给了赵珂和项漪澜。
龙椿嘴里咬着鸡腿，含糊不清的道。
“你这话说的，没说一样的，问你值不值钱，你尽扯没用的”
项漪澜被逗笑，又将怀表送到龙椿手边。
“我的意思是，这手表本身不值钱，卖也只能当个金疙瘩卖，叫不上价，你要想拿它换钱，就得给它编点故事，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真有那不识货的主给它当古董收了呢？”
龙椿闻言乐了。
“坏还是你们读书人坏”
项漪澜对这话不置可否，只笑道。
“你刚才出去……”
龙椿闻言，随即顾盼神飞的一挑眉，一双眼亮晶晶的笑道。
“这表就是从那特务身上扒下来的，厉害吧？”
项漪澜看着满目笑意的龙椿，心脏忽而不可控的跳动了起来。
怪了。
眼前人分明不是什么风情美人，可为什么她的一颦一笑，居然能鲜活至此？
此刻的龙椿简直就像是一朵吸饱了鲜血的霸王花，开的活生生又血淋淋的。
项漪澜觉得，自己此生都未曾见过这般女子。
好荒唐。
他竟想吻她。
......
凌晨时分，龙椿掐着时间给韩子毅打去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韩子毅刚打饱了药剂，正处在一个轻快又飘飘然的感觉里。
他声音含笑:“怎么了？今天这么掐整点儿打过来了？想我？”
龙椿躺在床上一笑。
“是想你，你有没有能收电报的地方？我想给你发电报”
韩子毅有些惊讶，只道:“你学会发电报了？这东西可不好学，没有基础学起来很吃力的”
龙椿笑着:“嗯，是有点难，但我已经在学了，你有没有电报机的？我怎么发给你呢？”
韩子毅见她这样兴高采烈，便也被感染到了。
他不自觉的软下嗓音，整个人都温柔起来。
“我给你个频段，每天中午十二点发，我这边的电报机二十四小时有人盯着，以后你这个时段发来，我就知道是你的消息了，你用什么电码？”
龙椿眨眨眼:“就是四个字母凑一个中国字儿的电码”
“哦，好，这个码打起来简单，读起来也简单，很适合你”
“你是会发电报的？你什么时候会的？”龙椿问。
韩子毅笑着:“我在学校学的，你呢？是那个项先生教你的吗？”
龙椿惊讶:“你怎么知道？”
韩子毅笑着哼了一声。
“想也是了，他怎么教你的？手把手教的？”
龙椿老实的点点头。
“是啊，那个打电报的按钮很不好操作，他给我演示了几遍，但我还是打的不好，长短不均匀的，他就抓着我的手按来着”
韩子毅眯了眼，一手抱在胸前。
“你是故意说出来叫我难受的吧？”
龙椿嘿嘿一笑。
“是啊，我故意的，你怎么样？”
韩子毅笑着叹气，低声道。
“不怎么样，就是想你”
“......我也想你”
韩子毅知道，但凡是能光明正大说出来的奸情，其实都算不得奸情。
龙椿之所以说这些话，大约也只是想告诉他，你要记得想我，也要记得吃醋。
两人握着听筒，彼此心意相通，片刻后，龙椿又开口道。
“怀郁”
“嗯？”
“我身上没多少钱了，殷如玉那边给我算了账，至多再花出去一百六七，我也就山穷水尽了”
“你尽力了”
龙椿笑笑:“项漪澜前两天旁敲侧击的问过我，他问我愿不愿意加入共军做地下人员”
韩子毅顿了顿:“你的意思呢？”
“我没答应，也没拒绝，但现在，我想我就做半年的地下人员吧，也算为保家卫国尽心了，但等钱花完之后，要是时局还没有起色，我就打算往香港去了，小丁他们也还在香港等着我呢，我不能把一辈子都耗在这里，亡国又不是我的错，我还是要去找踏实日子过的”
韩子毅点点头。
“这样最好，只是做地下人员和你做杀手不同，你要小心”
龙椿仍是笑。
“没什么不一样的，我今天就杀了一个国军特务，那胖子简直不堪一击，没了枪和保镖就什么都不是了”
韩子毅无奈。
“问题就在这里，没本事的人却能身居高位，他背后就一定有人撑腰，这个撑腰的人要是来找你报复怎么办？现在国军内里乱的一塌糊涂，黑的白的蛇鼠一窝，有些裙带关系扯起来就是一大串，你......”
龙椿闻言略有不屑，她哼的一声。
“那就来好了，我从十几岁混到今天这么大，怕这个早不干了”
韩子毅无奈，龙椿狂的有底气，他知道，但他还是免不了的要为她操心。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把你今天杀的这个特务名字告诉我，后续的事我来处理”
龙椿想了想，发觉自己根本不晓得这人叫什么。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就记得他姓雷，外号雷主任”
韩子毅闻言立刻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雷姓的国军高官。
遍寻无果后，他又灵光一闪的想起一位姓钱的中将来。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位钱中将的太太就是姓雷，叫雷金花。
韩子毅停了片刻，脑子里已经开始琢磨该怎么替龙椿善后了。
“好，我知道了，那我先挂了，明天再......”
龙椿不解:“我还有话没问你呢”
“什么？”
“我走的时候，你跟不跟我一起走？”
这句话之后，韩子毅有些怔愣的沉默下来。
一瞬间里，他脑子里闪过了很多想法。
他的身体还能撑半年吗？
半年以后他能彻底除掉陆洺舒吗？
即便除掉了陆洺舒，撑过了这半年，那他能戒得了药吗？
戒了药以后，他的身体能恢复如初吗？
如果不能，他难道还要让龙椿来伺候他后半辈子？
韩子毅思绪纷乱，焦虑和惶恐交替占据了他的大脑，他有太多问题和阻碍要考虑了。
直到最后，韩子毅也只说了一句。
“小椿，你那边要是能收电报，我就把这段时间收集到的消息打成电报发给你吧，你把消息送到共军内部去，会很有用的”
“好，那你跟不跟我走？”
龙椿执拗起来，会很像个孩子。
韩子毅揉着眉心，几乎能想象到她是用何种可爱的神情，在电话那头等着他回话的。
他想，就撒谎吧韩子毅，谎言总能带来一时的安慰，不是吗？
“你肯带着我的话，我肯定跟你走的”
龙椿弯起嘴角。
“好，我一定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