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在顾寰锦离开后,那伪装的和善面具瞬间被怒火扯碎,抬手就将桌上的茶盏狠狠掼到地上,“啪”的一声脆响,茶盏四分五裂,茶水溅湿了裙摆,她却全然不顾,胸口剧烈起伏,嘴里咒骂着:
“哼,那小妮子,如今也敢来我跟前叫板,真当自己还是金贵大小姐呢!”一旁的丫鬟们吓得噤若寒蝉,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身体瑟瑟发抖,生怕这怒火殃及自身。
王氏在屋中来回踱步,像只困兽,发泄了好一阵子,才渐渐平复下来,重新坐回椅子,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拿捏得恰到好处的当家主母模样,只是眼底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恼意,她端起一旁新上的茶盏,轻抿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不紧不慢地吩咐丫鬟:“来人。”
那唤作彩雀的丫鬟赶忙上前,屈膝行礼,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夫人,有何吩咐?”
王氏眼皮都没抬,语气冷淡又透着高高在上的施舍意味:“去公中取二百两银子,还有一些景涵的旧衣服给顾寰锦送过去。
就说府里如今诸事繁杂,银钱上也吃紧,先给她拿二百两银子应应急、周转着用,至于衣服嘛,等过几天寻个好裁缝上门,给她精心定做。让她暂且穿景涵的先凑合两日,莫要再挑三拣四,不懂事体。”
彩雀诺诺应下:“是,夫人,奴婢这就去办。”待要转身,王氏又补了句:“路上仔细着,别出了差错,若是敢传错话、办砸事,仔细你的皮!”彩雀身形一哆嗦,忙不迭回道:“奴婢明白,定不敢有误。”
彩雀领了王氏的吩咐,脚步匆匆忙忙,心却如同吊桶一般七上八下。
她深知这趟差事看着简单,实则暗藏玄机,一个不小心,惹得夫人不悦,那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一路上,彩雀紧紧攥着衣角,沿着抄手游廊快步走着,穿过几处庭院,绕过雕花影壁,才到了公中库房所在之地。
那库房独门独院,朱漆大门紧闭,门口两个婆子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见彩雀风风火火赶来,都停下话头,目光齐刷刷地望过来。
其中一个胖婆子扯着大嗓门问道:“哟,这不是夫人身边的彩雀姑娘嘛,咋今儿个有空跑咱这儿来啦,可是夫人有啥吩咐?”
彩雀忙堆起笑,福了福身,脆生生地回道:“劳烦两位嬷嬷了,夫人让我来公中取二百两银子,还有二小姐的几件旧衣服,说是要给大小姐送去应急用呢。”
俩婆子对视一眼,胖婆子咂咂嘴:“哟,这事儿啊,你且等着,咱得按规矩办。”
说着,从腰间摸出一大串钥匙,挑出一把,插进库房那把大铜锁里,“嘎吱嘎吱”拧了几下,厚重的门缓缓推开,一股子陈旧又混杂着药材、绸缎味儿的气息扑面而来。
库房里,架子林立,摆满了大小箱子、包袱。胖婆子熟门熟路地走到存放银钱的柜子前,又掏出一把小些的钥匙,打开柜门,里头码着一摞摞的银锭和散碎银子。
她眯着眼,嘴里念念有数,伸手拨拉着银子,仔细挑出足额二百两,搁在一旁的秤上称了称,确保分量不差,这才包进一块锦帕里,递给彩雀,说道:“姑娘,银子可点好了,分毫不差,你拿稳咯。”
彩雀小心接过,连声道谢,接着又眼巴巴地望着另一个婆子,问道:“嬷嬷,还得劳烦找找二小姐的旧衣服呢。”
那婆子应了声,转身走向另一个角落,在一堆衣物包袱里翻找起来,嘴里嘟囔着:“二小姐的衣裳,都在这儿嘞,得挑几件像样的……”
不一会儿,她翻出几件成色看着还新、料子上乘的袍子、褂子,抖落开检查一番,确认没啥破损污渍后,叠得整整齐齐,交到彩雀手上,说道:“姑娘,就这些了,都是好料子,大小姐穿着指定合身。”
彩雀一一查验了,把衣物仔细包好,抱在怀里,又将装银子的锦帕小心揣进衣襟,这才再次向俩婆子道谢,而后沿着来路,脚步急促却又稳稳当当地往顾寰锦院子赶去,一路上心里还复盘着刚刚的种种,生怕遗漏了什么细节,误了夫人交代之事。
进了院子,顾寰锦正坐在窗前看书,桃儿瞧见彩雀,忙迎上去:“姐姐来了,所为何事呀?”彩雀堆着笑:“劳烦通禀大小姐一声,我奉夫人之命,有东西要给大小姐呢。”
顾寰锦闻言,抬眸看向门口,彩雀快步上前,行礼后说道:“大小姐,夫人念着您,可府里现今吃紧,先从公中取了二百两银子供您使着,还拿了些二小姐的旧衣裳,让您先凑合两日,夫人说了,过几天就请裁缝上门,给您精心做新衣裳。”说着,将银子与衣物递上。
顾寰锦瞥了眼那堆东西,嘴角浮起一抹讥讽笑意:“呵,夫人可真是‘贴心’呐,公中的钱只挤出二百两,还拿二妹旧衣来打发我,罢了,银子我收下,衣服嘛,劳烦你带回去,我虽落魄,还不至于穿不得新衣,非捡旁人剩的。”
彩雀面露难色:“大小姐,这……夫人吩咐了,还望您别为难奴婢。”
顾寰锦眉梢一挑:“我怎会为难你,不过是如实回了夫人的‘好意’,你只管原话带回去,我自会向父亲禀明此事,是非曲直,总会清楚。”
彩雀无奈,只得抱着衣服,揣着忐忑之心回去复命,只不知王氏听闻,又要生出怎样的事端来。
彩雀回到王氏院中,忐忑上前复命,将顾寰锦拒收衣服、只留下银子之事如实讲出。王氏一听,脸瞬间涨得通红,怒拍扶手,“哼,这不识好歹的东西,给她台阶还不下!”一旁丫鬟们吓得头更低了。
王氏起身,在屋中急促踱步,思量半晌,咬着牙道:“看来不给她点颜色瞧瞧,真当我这当家主母是吃素的。”
转即吩咐彩雀,“去,把府里裁缝找来,让他速速做几套样式普通、料子次等的衣裳,就说是公中拮据,只能如此。还有,往后院里洒扫、膳食,但凡供给她那边的,都减两成。”
顾寰锦得知后,神色冷峻,心中暗忖不可坐以待毙,遂精心整理一番,直奔顾长风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