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地下牢房,安静得近乎诡异。
77号缓缓偏过头,目光落在被钉在墙上的几个人身上。
他们垂着头,身躯毫无生气地耷拉着,生死不知,肢体以一种扭曲而惨烈的姿态呈现,干涸的血迹在墙面蜿蜒而下,像是恶魔留下的可怖画作。
牢房角落里,摄像头静静伫立,闪烁着冰冷的红光,如同一只不眠不休的恶魔之眼,忠实地记录着这人间炼狱般的一切。
“一,二,三,四,五……”77号一个一个数着,大大的眼睛中满是麻木,一共七个人啊。
不对,地上还有一个女人。
77号缓缓站起身,动作带着几分机械的迟缓,每一步都踏得极为沉重,像是踩在厚重的泥泞之中,她的目光紧锁着那个血肉模糊的人,一步一步朝着对方靠近。
那人背对着她,如枯草般的散乱头发肆意地垂落,完全遮住了面容,让人无法窥探其神情。
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暴力撕扯成了零碎的布条,在阴森的牢房风中微微颤动,大片大片裸露在外的皮肤青红交织,伤痕层层叠叠。
整个场景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77号伸出脚来踢了踢她,沙哑的音色轻轻响起,“还活着吗?”
女人微微动了动身子,发出低弱的闷哼,似在挣扎,但无力反抗。
油尽灯枯,77号看了她一眼,蹲下身子缓缓伸出手,却被一声沙哑微弱的声音打断,“放开她,有什么冲我来……冲我来……”
少年一怔,原本死寂般的眸子瞬间有了波动,像是平静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那一声低弱的声音,如此熟悉,来自遥远记忆深处,却又如此清晰。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脑海中无数念头飞速闪过,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的手迅速探向衣角,用力一扯,撕下一块破旧的布,动作慌乱地挡住自己的脸。
77号的指尖微微颤抖,泄露了内心的紧张与不安,可是,怎么会?他不是应该在华国吗?
“冲你来,你是什么东西?”声音有意识的压低,77号的指尖也触碰上了女子的肩膀,下意识的绕过了她受伤的地方。
身后的男子没有回应,只是在不断的重复,“冲我来……放开她,放开她……冲我……冲我……来”
77号的嘴唇微微抿起,她颤抖着指尖,迟缓又小心翼翼的,用了极大的力气,才终于将女人轻轻翻了过来。
入目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污,几乎完全模糊了女人的脸庞,只能隐约看到眼睛半阖着,毫无神采,胸膛也只是有极其轻微的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可即便女人狼狈到了这般田地,77号还是认出了她。
虞清,那个在她记忆深处,永远笑着的温柔女人。
她总是带着和煦的笑容,眉眼弯弯,声音轻柔,像春日暖阳般温暖着她。
“苏苏,今日在学校过得可好?”
“苏苏,不要害怕,婶婶在这里呢,婶婶陪你睡觉。”
“月亮婆婆出来了,她正带着甜甜的梦,在窗外等你,快快闭上眼睛,我们一起和她去碰面,宝宝乖,宝宝乖,睡觉觉……”
温柔的哼唱仿佛还在耳边,柔和的月光下,女人一下一下拍着怀中的孩子,动作舒缓而有节奏。
孩子在她的怀抱中,小小的身躯渐渐放松,眼皮越来越沉,嘴角还带着一丝甜甜的笑意,缓缓进入了甜美的梦乡,而女人依旧保持着那个轻柔的动作,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孩子的脸上。
无数画面在她脑海中呼啸而过,曾经的欢声笑语、并肩同行,都与如今这惨烈的场景重叠。
77号张了张嘴,死命的掐着自己的腿,不能哭,不能哭,白紫苏,想活命,就不能哭。
对,她叫白紫苏,她有名字的,不是77号。
猩红的摄像头直视着这里的一切,77号面色冷淡的看着地上的女人,半晌才缓缓站起身来,轻声说道,“又一个废物。”
一滴泪却在她低头的瞬间砸在了地上,与虞清身下干涸又新鲜的血缓缓交融,牢房里依旧死寂,只有那混合的液体,在昏暗的光线下,蔓延……
不过片刻,在抬起头的瞬间,她就又变成了亨利集团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打手——77号。
少年即使跪在地上都挺拔的脊背,此刻却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微微弯曲着,身形尽显颓然。
她的动作迟缓而沉重,每一寸肌肉都在抗拒着站起身的指令,可她还是缓慢地直起了身子,黑色衣衫不知何时已经被虞清的鲜血浸透,那刺目的红色肆意蔓延,像是恶魔留下的爪痕。
77号的目光空洞,机械地转过身子,重新看向那些被她进门时忽略的、被钉在墙上的人。
她的靴子重重地踏在地上,每一步都发出格外响亮的声音,鞋底时不时地踩爆地上的碎肉,发出“噗呲”的声响,溅起的血水沾染到她的裤腿上。
但她仿若未觉,步子丝毫没有停歇,坚定不移地朝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走去,那身影被黑暗笼罩,却像是有着无形的引力,牵引着77号一步步靠近。
77号脚步顿住,稳稳站定在男人面前。她那带着鲜血的手,毫无预兆地狠狠掐住男人的下巴,指尖深陷进皮肉里,黑色的皮革半指手套,在男人苍白的脸上勒出一道血印。
男人的身体虚弱地颤抖着,两个眼眶空洞无神,眼球被生生挖出后,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洞,鲜血干涸在眼眶周围,模样可怖。
他气息微弱,却还在不停喃喃,声音破碎沙哑,“放了她,放了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无尽的哀求与绝望。
77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她足足盯着他看了一刻钟,仿佛要将面前人的脸刻进心里。
白润言,叔叔,好久不见。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那口气仿佛带着她积压已久的痛苦与愤怒。
少年的手指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缓缓松开男人的下巴,指尖的鲜血顺着男人的脸颊滑落,滴在满是血污的地面上。
就在转身的一刹那,她毫不犹豫的拔出腰间的匕首,干脆利落的抹了他的脖子,身后的声音戛然而止。
对不起,叔叔,这是我唯一能为您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