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晚膳过后,华灯初上。
顾青淮脚步匆匆,踏入了林熙禾的居所。
莫无声静静守在外面,警惕地留意着四周,防止胥七或是其他心怀叵测之人偷听屋内的谈话。
顾青淮刚一进门,连寒暄都顾不上,便脱口而出:“熙禾,你今日入宫了?”
“嗯,陛下突然宣我。”
林熙禾轻声应道,引着顾青淮在罗汉榻上落座。
她随即将今日皇帝赐婚前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句、毫无保留地向顾青淮娓娓道来。
屋内灯光摇曳,映照着两人的面庞,顾青淮听完,眉头紧锁,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屋内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气氛压抑而凝重。
林熙禾打破了沉默,没有对顾青淮隐瞒:“还有,青淮,穆若言派人来我身边了。”
“派了什么人?” 顾青淮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他贴身随从,胥七。”
“这个胥七,他颇为看重,说是要来保护我,还有.....” 林熙禾看着顾青淮,欲言又止,眼神中流露出为难之色。
“嗯?”
顾青淮眼中略带疑惑,他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已经恢复了大半。
此刻,不说话的时候,周身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种威严的气场,就像林熙禾第一次见他时那样,是个意气风发、神采奕奕的大将军。
可是,林熙禾心里清楚,那段被囚禁、被折磨的日子,对于顾青淮来说,无疑是一场噩梦,是他绝不愿意提及的伤痛过往。
若是她说与穆若言三月之约,更是在顾青淮身上撒盐。
“来看着我.....”
林熙禾声音越来越小,随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立刻扯开话题:“但是,你想今日陛下的话,胥七是不是来打探我们大皓消息的?”
“我回来那日,见了几人,陛下确实派人寻了我。他说的这些,我都需要去查证,但是师傅不可能叛国,更不可能拿人名去换取什么。”
顾青淮并不相信皇帝的话。
在他心中,林滨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那些无端的猜忌和污蔑,简直荒谬至极。
\"熙禾,他寻你去,自然是想让你把这些告诉我。今日我见了西域使臣,他们态度嚣张,原本的年年朝奉,也擅自扣了大半,看来,这一战在所难免。\"
他清楚,大皓如今局势危急,西域的挑衅愈发猖獗,战争一触即发。
正因如此,大皓又需要他奔赴战场、奋勇杀敌了,所以皇帝才会有这些看似安抚实则试探的举动。
林熙禾静静听着顾青淮的话,心中酸涩,眼前的他,被帝王随意摆弄,需要时便被捧起,不需要时就像破旧的鞋子般被丢弃。
“青淮,若是真相没有查明,西域来犯怎么办?” 林熙禾看向顾青淮,满心忧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有战必应。”
顾青淮目光如炬,神情异常坚定:“我受天下百姓的供奉,虽被陛下抛弃,但负我之人是他,并非天下百姓。保家卫国,是我的使命。”
“熙禾,在南诏之时,我恨不能将那些负我之人亲手屠戮殆尽。”
顾青淮微微顿了顿,神色凝重:“只是,推翻他、收集证据,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眼下,西域蠢蠢欲动,战争一触即发,我必定不能在京城常住。”
屋内再度陷入死寂般的沉默,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顾青淮缓缓仰头,闭上双眼,像是在平复内心的波澜,片刻后,他长舒了一口气,那口气里,满是无奈与决然。
再睁开眼时,脸上的神采已然褪去,只剩一片黯然,他的声音低沉沙哑,缓缓说道:“所以,我决定,与你退亲。”
本以为回来后能有时间好好谋划,可这两日与西域使臣的接触,让他意识到局势危急。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成功筹划,更害怕在自己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万一筹划出了差错,无人能护她周全。
他所选择的道路,充满荆棘与危险,他想做的事,从未想过放弃,但他绝不能让她卷入这场危险之中。
林熙禾听闻此言,喉头猛地一哽,她暗自思忖,今日拒婚之事,看来顾青淮已然知晓。
“你知道陛下今日赐婚之事?”
“赐婚?”
顾青淮微微一怔,他刚与西域之人分开,莫无声只告知他今日林熙禾被陛下宣入宫,并未提及赐婚。
尽管他已然在心底做好了放手的准备,可当 “赐婚” 二字传入耳中,他的心仍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涟漪,涌起一抹难以言喻的期待。
“你是如何说的?”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
林熙禾避开他期待的目光,垂下眼眸,如蝶翼般的长睫在眼睑上投下一片斑驳的阴影。
低低说了一句:“对不起......”
时间仿若停止了流动,万籁俱寂。
顾青淮只觉喉咙发紧,酸涩之感自心底蔓延开来,渐渐弥漫至全身,化为无尽的落寞,将他彻底淹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