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碰桥鸳鸯酒壶的摆动,青色的珐琅杯子将要被酒水倒满。
安陵容此时心头却落了定,她心内冷笑,原来,原来皇上根本没打算让自己前来将十四爷毒杀。
只是想让自己将十四爷弄疯。
一个疯了的王爷,便再无同他相争皇位的可能了。
皇上是不会让十四爷死的,他怕,他怕十四爷下了黄泉和太后在一处母慈子孝。
皇上可是连戴孝都不允十四爷戴孝,更别提什么旁的人。
似乎,无论是皇上还是凡夫俗子,甚至于自己,都是在祈求甚至追逐一生得不到的东西,比如-母爱。
所以这是试探么?
安陵容心头思绪交错,她将那青色珐琅杯子往前递了递,任由酒水蔓延在棕色的案台上。
棕色的案台上因为酒水不断蔓延,中间出现了大半濡湿。
她义正言辞的说道:“本福晋是諴亲王福晋,今日皇兄让本福晋前来探望,还请十四爷谨遵皇上之命。”
“喝下这杯酒水,这地上的衣裳,是皇上顾念着手足之情,让本福晋一道送来的。”
“请。”
十四爷接过了青色珐琅杯子,却被一只素手抓住了衣袖,他低头看去,才见面前这位有些眼生,但是生得娇小玲珑的女子,用一只手指,沾染了酒水在棕色的桌案上写着:
“十四哥,皇额娘到死都在惦念着你。”
十四爷突然会意过来,他的声音加重了,这声音如同松阳弹棉花匠人弹棉花之时所发出的声音。
“成王败寇,事到如今,本王认输便是。”
“但本王还有事相求,请皇兄好生留下本王膝下子嗣性命。”
他的眼眶酸涩,在瞥到案台上的草书之时,端着青色珐琅杯子的手都有些不稳。
清浅的酒水在棕色案台上被安陵容用手拂去,岁碰桥鸳鸯酒壶倒下,发出了一声“砰”的声音。
“这些事情,我没有权利。”
“你快些,我家王爷还在外头等着我呢。”
“王爷还惦记着他的蛐蛐呢。”
随着安陵容的说话声响起,她借由她的身体做掩饰,往前推举了青色珐琅杯子,却突然蹙紧了眉头“呀”了一声。
语气焦急道:“皇上赏赐的御酒怎么浪费了?”
她似乎更加着急,抽出随身的绣帕。开始擦起了案台之上的酒水。
而江来福正隔着纱窗窥视着里面的一幕幕,这些事情,他可都是要回去朝着皇上递话的。
他隔着纱窗看不真切,只是看到了安陵容正将倒出来的酒水递了过去,看来福晋正在将杯盏往十四爷的手中送去。
而他还看到的是,安陵容正在用绣帕擦起了酒水。
随之传来的是一道女声,这女声中带着慌乱。
“这可如何是好?”
江来福的心放了放,他知晓回去如何回话了,随后他不动声色的隔着衣裳抚摸了怀中的圣旨,看来,这道圣旨用不上了。
而殿内,安陵容的手指掠过了案台:“越王勾践。”
“装疯卖傻,求得出路。”
她在看到十四爷的神色怔愣了一瞬,心中清楚十四爷已经看到了这几个大字。
随后,她用她随手携带的绣帕,将这桌案之上擦了个干干静静。
殿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酒味,夹杂着牵机药的药味。
她毫不留情的转身,将这岁碰桥鸳鸯酒壶端出。
当她打开了殿门的时候,瞥见了一旁正等着满脸是笑的江来福。
还未等江来福开口,她便先一步惊讶的说道:“江公公,你怎么在这处?”
“我家王爷呢?”
“諴亲王福晋莫急,小王爷正在外头等着。”
“諴亲王福晋随奴才一同出去便是。”
安陵容走了几步,脸上都是惊惧之意,神色也不自然,她迈了一步,脚下不稳。
身旁的江来福一把扶住,将安陵容的这些细微动作都收入眼底。
“福晋,走路可要小心。”
“福晋是諴亲王福晋,皇上又看重諴亲王,福晋此时做的都是皇上交代的。”
“福晋日后福气,还在后头呢。”
安陵容听着耳旁江来福的话语,她心内冷笑,她是一定要这般做的。
江来福的话就差直接点明了那岁碰桥鸳鸯酒壶有毒,而她今日送了这酒壶来十四爷这处。
只能说皇上早就有了将十四爷弄疯的想法,只不过正好借着此举来试探她。
她努力的让她的动作行为看起来惊慌失措,让皇上能觉得她与乌拉那拉氏并无交集,也让皇上觉得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妇人。”
毕竟-哪怕是遵造圣命,亲手“诛杀”了十四爷,她是“必须”惊慌失措的。
她心力交瘁的同时,同着江来福一道出了瓦舍。
瓦舍门前,允秘正站在瓦舍门前不断踱步等待,他本就精致好看,在瞥见那玄绿色吉服从门槛踏出的时候,他连走了几步上前:“送完了?”
“可能回王府了?”
安陵容的心,一直到出了瓦舍,才些许松动,她点了点头。
一直到了景山寿皇殿门前,安陵容和允秘一同上了马车,内务府的马车先将他们二人送到了諴亲王门前。江来福却坐在马车内,一路随着马车去了紫禁城。
安陵容的目光意味深长,在原地定定看了许久。
看皇上对自己的态度,就要看今夜宝鹃宝鹊的惩处了-她想。
直到那辆马车消失不见,允秘早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提步进了王府,边走边想:“本王的蛐蛐如何了?”
而江来福坐在马车上,一路入了宫,将那岁碰桥鸳鸯酒壶捧到了养心殿的桌案之上,他大气也不敢出。
此时日暮西沉,连带着养心殿中也开始有沉沉暮色。
皇上见到了这岁碰桥鸳鸯酒壶,眉毛微提,江来福讪笑着,将岁碰桥鸳鸯酒壶收了下去:“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江来福。”
“说正事。”
“圣旨可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