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鸢抿唇一笑:“师父英明。”
楚峥摆摆手:“唉,行啦,鸢儿,你去看看云丝吧,她平日里最能听进去你的话,你帮我劝劝她。”
夏鸢:“师父,先说好,我可不帮您劝小师妹嫁人,不然她该同我也生气了。”
楚峥:“……我不是让你劝这个,明日便是除夕,别让她生着闷气过年。”
“这没问题。”
夏鸢拎着那盏荷花灯站起来,“那我便告辞了,师父,有什么事便差人去寻我吧。”
楚峥点头:“好,去吧。”
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旁边的另一份文书看了起来。
第二日一大早,贺石从睡梦中醒来。
他拥着被子坐起身,随意拢了一下散落在后背和肩膀上的长发,照旧摸了摸那个安放在枕头旁的小木雕。
梦中的姐姐正在忙着招待客人,也不知晚上能不能来陪他守岁。
贺石动作利索地洗漱收拾好,抱着剑去了楚峥的院子。
“小五来了?”
楚峥一身单衣在院中练拳,见贺石过来,便缓缓收功。
贺石看着那些萦绕在对方身周无形的气流缓缓消散,这才走了过去:“师父。”
楚峥转过身,上下打量贺石一圈,脸上露出了笑容:“除夕也不休息,小五很刻苦啊,不错。”
他缓步走到回廊处,往火盆里添了炭,然后坐在红木桌后,拿起一直放在泥炉上热着的小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先来一遍今春临走前我教你的那套剑法。”
“是,师父。”
贺石抽出重剑,提气运功,双目平视前方,目光骤然一凝——
伴随着厚重的剑吟声,凝滞的空气被剑刃劈开,小院中卷起了风。
楚峥看着看着,眼前一亮,看着看着,眼前再次一亮,端正坐好后,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
不一会儿,楚河提着剑来了。
他伤势未愈,不能练剑,便站在一旁跟楚河一起看贺石练。
又一会儿后,白玉深也敲门进来,围观贺石练剑的人由两个变成了三个。
……
贺石收功后,将剑归于剑鞘,转身看向自己的师父和两位师兄。
白玉深第一个鼓掌:“好,好剑法!”
楚河微微颔首,也难得地出声评价:“小师弟的剑法变幻自然,不拘于形,已然有了自己的领悟和风格,假以时日,定能臻致化境。”
贺石赫然一笑:“两位师兄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小五啊,你的两位兄长可没夸错。”
楚峥笑着站起身,大走到贺石身前,“你对这剑法的理解和变化虽然高明,但方才的这个招式还是有些问题。”
他一边说着,一边长臂伸展,五指虚握,做出了跟贺石方才一摸一样的动作,口中道:“这招出其不意威力强,是个好杀招,但你不能常用,因为其对手腕的负担很大,时间长了,容易形成暗伤。”
贺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明白了师父,我会注意的。”
楚峥微微一笑,空手做了个收剑入鞘的动作:“好了,该吃饭去了,你们不饿吗?”
“饿。”
白玉深点头。
楚河没说话。
贺石归剑入鞘,随手擦了把额上的薄汗:“吃饭,我也饿了。”
一行四人来到饭堂。
现在还没到吃午饭的时辰,厨房里几个厨子都在忙着准备年夜饭,见庄主和几位公子过来,便端了些已经做好的熟食上去。
吃过饭后,几人便散了,各自去忙各自的事。
贺石提着剑回到院子,简单沐浴梳洗后,来到了书房。
书房里烧着火盆,温度适宜,他将氅衣脱掉搭在衣架上,只穿着单衣,信步走至宽大的书案后。
书案中央放着一幅未完成的画。
一袭黑衣的女子背着手侧身站在梅花树下,头上戴一顶锥帽,垂下的黑纱从两边撩起搭在帽檐上,乌黑长发如瀑,气质舒然温和。
很传神又有意境的一幅水墨人物画,唯一的缺憾便是没有画脸。
贺石拿起笔沾上墨,看着那幅无面人像,犹豫片刻后,在其脸部的位置勾勒出了一张面具。
画完后,他将笔搁下,抱着手仔细欣赏了片刻。
待墨迹干透,便小心地将这画卷起来,收进了书案侧面的暗格中。
那里还放着七八幅大小不一的画卷。
贺石伸手一一抚过,满意地合上了暗门。
屋外的天色很快便黑了下来。
庄里的红灯笼依次亮起。
若站在山下往上看,便会发现整个山庄犹如天上宫殿,星星点点的红灯笼是淌过天际的火色银河,与头顶的星空交相辉映,美得梦幻又热闹。
贺石走过洒满红光的石阶,远远的便听到了饭堂中喧闹的人声。
待登上最后一阶石阶后,前方不远处的欢腾景象落在了眼底,他嘴角扬起,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小师弟!”
“小师弟,除夕安康。”
“石头穿这身真俊,比去年还俊!”
“小五来了啊,就坐你二师兄旁边吧。”
“……”
也不知是不是贺石的错觉,他总觉着今年的年夜饭要比往年的好吃,今年的除夕夜,也要比往年的更加热闹。
这份前所未有的热闹与欢庆熏得贺石的脸红扑扑的,他甚至还跟着众人喝了几不少酒,最后晕乎乎地趴在了桌上,醉眼朦胧地望着眼前的场景。
觥筹交错间,所有人的笑容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看得不那么真切。
耳边的欢声笑语忽远忽近,一片喧闹中,好像有人搂住了他的肩膀,又好像有人在拍他的背。
贺石迷迷糊糊地笑着、回应着,大声地祝贺着对方新年福满、岁岁平安,向身旁的人举起了酒杯,最后却不知有没有喝到那清冽火辣的酒液。
只知鼻尖满是酒香,耳畔皆为笑语,眼前的画面让人目眩神迷,不知今夕何夕。
这场宴会一直持续到子时,火盆里的炭换了好几回,欢腾的人群这才陆续散去。
楚峥只喝了一点酒,毫无醉意。
他靠坐在主位上,嘴角噙着笑容,目光温和,静静地看着所有人狂欢,又静静地看着所有人离开。
直到最后,偌大的饭堂内,只余杯盘狼藉,炭火将熄,和四个醉得东倒西歪的徒弟。
“爹,你别傻坐着了,快来帮忙啊!”
楚云丝扶起趴在桌上的夏鸢,嘟囔道,“怎么连大师姐都喝了这么多?真是的,拦都拦不住!”
楚峥恍惚了一瞬,然后笑着站起身:“云丝,扶好你师姐和小师弟,咱们回院子放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