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撞破杨虎和霍于庭的事儿后,傅政凛当即抱起方豫马不停蹄滚回金潭村小院子里。
“瞧你干的好事!无端端跑去偷窥做什么!也不怕长针眼!”傅政凛黑着脸,把方豫拉到跟前狠狠教训了一通,“还有,一声不吭就往外跑,能耐了啊,就不怕被人贩子拐走吗!改天带你去天桥底下看看那些衣衫褴褛的乞丐,你要想和他们抢饭碗,尽管去,我不拦着你!”
方豫压根听不懂他的长篇大论,烦躁地皱着小脸,耳尖随着傅政凛音量的变化颤动着。
他回想起刚才的画面,一眼就知道这是属于人类之间的繁衍行为,虽然没进行到最后。
只是,让他疑惑的是,杨虎和霍于庭都是男人,相当于两头公豹子,做这样的事儿能顺利繁衍后代吗?
还是说,人类的构造不一样。
这么深奥的问题,不是他能想明白的,待脑汁绞尽后,他索性不想了,目光落在傅政凛喋喋不休的嘴上。
这个人类真能说,只在自己面前暴露他的本性,明明在其他人面前不是这样儿的,实在是区别对待。
方豫哼哼两声,把手指放进嘴里开始啃咬,发出“咯咯咯”的声响,这是他最近学来的坏习惯,一旦闲下来便咬指甲。
傅政凛见方豫咬指甲咬得昏昏欲睡,脸色又黑了几分,伸手扯开他的手仔细看了眼,方豫的指甲被咬得参差不齐,个别还在渗血,忍不住骂:“我看你就是闲得慌,净琢磨一些坏习惯。明天开始哪儿也不能去,我亲自教你认字。”
方豫艰难地掀开眼皮子,模糊的视线看着傅政凛,低低的吼了一声,似乎在说:闭嘴,别吵。
傅政凛见他实在困得不行,心下松了一口气,被杨虎恐吓的时候,傅政凛不过是表面上的慌,但发现方豫不见后,从心底爆发出来的恐惧感几乎蔓延至全身。
他似乎把方豫看得太重了,这不是好事。
傅政凛眸光泛着冷意,低头看着方豫头顶的发旋,抿了抿唇。
人一旦有了弱点,无论做什么都会有所顾忌,傅政凛敛去眼里的复杂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以后的道路。
说到底,内心还是不够强大,他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冷静和独立,不过是假象,试想一个长时间活在父母阴影下的人,怎么可能短时间内走出阴影。
他的本性是冷漠的,内里又是极其脆弱的,但凡那个失踪的女人出现在他面前,就能轻易打破他的伪装,迫使他露出狼狈不堪一击的一面。
如今,他只是把方豫当成了另类的救命稻草,有了他,才不至于整天想着那个名为母亲的女人。
[傅政凛,以后只有你一个人了,真可怜!]
[傅政凛,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感觉,好受吗?]
[傅政凛,那小孩儿是累赘、是拖油瓶,是阻拦在你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为什么不扔了他?]
那些人的话语反复出现在他脑海,犹如恶魔的低语,带着满满的恶意。
傅政凛脸色有些苍白,口口声声说不在乎,到头来却被那个虚伪的自己给蒙蔽了,他现在是人,不是那个失去了十八年自我的“机器人”。
他垂眸看着趴在桌子上,小脸皱成一团睡得不安稳的方豫,只觉喉咙干涩疼痛,“和你对比,我更像个精神病。”
他思虑太多,背负的包袱太重,他大可以什么都不管,轻松上路,却心有不甘。
方豫还那么小,需要人照顾,父母的阴影也还未消散,他再怎么纠结、痛苦,也得咬牙坚持下去。
他要向他们证明,没了严厉管教、没了高贵身份和金钱的傅政凛,一样可以活得出色。
傅政凛俯下身抱起瘦小的身子,缓步走回房间,缩在怀里的人眼皮颤动着,嘴里发出若有若无的低鸣。
生活在继续,小豹子也在一天天长大,他被迫吸收人类的知识,但依旧难掩天生的顽皮和兽性。
春节前一天,方豫身上裹着新买的银灰色羽绒服,趁着傅政凛在厨房忙活的时候,一个人偷摸着溜了出去。
傅政凛的手机在房间充电,监控提示音响起的时候,他没听见,直到备好饭菜,走进房间看看赖床的小孩儿,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他脸色秒变,弯腰伸手在床单上摸了摸,触感冰凉,忍不住低骂:“瓜娃子,一天不闹腾就不行!”
打从带方豫去过一次稻草田后,方豫三番四次溜出去,每次都要傅政凛出去找。
幸好他每次去的都是同一个地方。
另一头,方豫撒丫子就跑到稻草田,身子灵活地钻进稻草堆下方的洞里面。
“吱吱……”
方豫的到来让几只小家伙逃也似地窜回窝里。
这儿有个田鼠窝,方豫前几天就发现了,但田鼠一看到人就钻进小洞深处,无论方豫怎么扒拉、低吼,田鼠始终不敢探出脑袋。
傅政凛在吃的方面从来不会亏待他,每天的肉管饱,但吃的都是煮熟的肉食,他已经一个多月没吃过生食了。
如今看到田鼠,勾起他内心深处潜藏的属于豹子的兽性,他舔了舔唇,眼底生起毫不遮掩的凶光。
他这回过来,是带了工具的。
他从口袋拿出折叠小刀,对着田鼠洞口猛扎了几下,软烂的泥土被刀尖刨开。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已经堆起一个小泥堆,方豫从一开始的蹲着到坐下再到趴在地上,满是凶光的眸子紧盯着田鼠洞,不停朝里面咆哮。
“吼!”
“吱吱!”
孩子的低吼声和田鼠惊恐的叫声交织在一起,传入傅政凛耳廓。
他轻踩着脚步靠近稻草堆,呼啸而来的寒风吹起他额前的刘海,他抿了抿唇,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喷嚏。
自从离开傅家别墅后,由于对自己体格的自信和对身体的疏忽,他悲催地患上了鼻炎,但凡吹点冷风,鼻子便痒得不行。
傅政凛备受鼻炎的折磨,总算老老实实做好保暖工作,他两手插进羽绒服外套,轻轻吸了吸鼻子,来到稻草堆下方弯下腰,对着那个趴在地上的熊孩子怒吼:“方豫!你就这么糟蹋新衣服吗!”
方豫全身一个激灵,长至肩头的头发瞬间炸了起来,手里握着的小刀也掉进田鼠洞里面。
“出来!”话音刚落,方豫猛地朝前头爬了出去,很快站起身拔腿就跑。
傅政凛气得两眼通红,顺手捡起地上不知哪个孩子扔在这儿的小竹子追了上去,多年的教养和矜持被喂了狗,他这会儿已经顾不得形象问题,只想逮住前头跑得踉踉跄跄的方豫,狠狠抽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