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绿的藤蔓缠绕着铁架,夜风穿过窗户缝,发出呼哨声。逐渐弥散开的、冰冷的水汽惊醒了熟睡中的人。
乌河的手瞬间攥住了床头柜上的刀,她慢慢抽刀出鞘,灵敏的感官被调动,收集着空气中传来的讯息。
“啪——”
台灯被按开了。
乌河看着安静的房间,走过去把窗户关上了。
奇怪,她记得自己睡觉前把门窗都关好了。
她的眼神凝聚在玻璃反光上,忽然浑身汗毛炸起了一瞬。
“阿靖……?”
一条触手从身后绕了过来,乌河来不及转身,就被强有力的触爪按在了冰冷的窗玻璃上。
隔着薄薄的睡衣,冬天的冷气渗透进来,让乌河咬紧了牙齿。
它似乎格外喜欢从背后禁锢住弱小的人类,黏腻的液体和污泥很快沾染上了乌河的身体。
乌河挣扎着张了张嘴:“张靖!”
女人敏锐地发觉这并不是平日相处中张靖的性格,本来有些放松的力气倏然紧绷起来,刀被死死攥在手里。
捆上来的触手不小心被锋利的刀刃划了一下,粗大的触手一颤,哗啦啦蠕动着把刀夺过去扔远了。
乌河听到自己背后的那一团黑暗传来了一声不满的啸声。
“阿靖,你醒醒!”
“喊什么啊……好吵。”张靖这么说着。
带着腥气的爪子很快勒在了乌河脸上,把她的嘴捂得严严实实,还贴心地留下了呼吸的鼻孔。
她的另外的触爪在这间卧室逛起来,看到了那满柜子的衣服,饶有兴趣地评价道:“你真把她当宠物养了?”
乌河手和嘴都被限制地死死地,嘴里呜呜了两声。
张靖庞大的脑袋在卧室晃悠了一圈,最终那诡异的瞳孔再次盯住乌河。
这时的她完全失去了第一次见时,那副有些笨拙仿佛初入世界的模样。
繁复的花纹衬得她的触手华丽又精致,如果不是冷冰冰的鱼腥味和淤泥水草拉低了颜值,这只章鱼可以称得上是乌河见过的所有生物中最漂亮的那个。
“你叫什么名字?”
触手大方地放开了乌河的嘴巴,她的脸颊上立刻出现了几道吸盘状的红痕。
乌河谨慎地回答说:“我叫乌河。”
她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这只大章鱼到底是阿靖,还是她的双胞胎。
眼睛转了转,看见了旁边一条触手在挑挑拣拣那堆亮闪闪的首饰,试图串在自己的吸盘上。
那粉色的肉膜上原本有一排小孔,触爪满意地把几个环戳了进去。
乌河眨了眨眼,确认了这只章鱼的身份。
她又想起来之前似乎张靖提到过自己偶尔会失去一些记忆,或者说变成另外一个……鱼格?
乌河一直以为这是张靖的一个猜测,直到今天,见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小聪明。
“乌河……谁派你来这里的?”
触爪捏住了乌河的下巴,试图把一个环也穿在她的耳朵上。
可惜乌河没有耳洞,被戳地耳朵都红了,热腾腾地痛。
触爪倒是没有强硬地让她带上的意思,有些可惜地缩回去了。
女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回想起:“老大……就是水生生物公司的,我的上司。”
“梁雨?”
乌河点点头。
张靖的头慢慢变化,逐渐褪去那幽深可怖的蓝色,体积慢慢缩小,重新变回了人的模样。
她黑发散开,素净的脸上还残留着一点绿色的水草,神色有些不耐。
乌河早已被转了过来,眼睁睁看着她变成人。
虽然被绑着,有些不合时宜,但乌河的脸颊和脖子一瞬间就红了。
她垂下眼睑,磕巴了一下,声音莫名多了点扭捏:“衣柜里有衣服……”
“?”张靖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我知道。”
随意拿了一件衬衣套上了遮住身体,她坐在乌河的床上,摆弄着桌子上两个陶土小人。
乌河也被放开了,寒冷使她浑身起鸡皮疙瘩,赶紧套上了一件外套。
“梁雨还说了什么?”张靖问。
乌河无言:“什么都没说,在来之前,我都不知道你会变成人。”
“你们之后也没有再联系??”
乌河看着她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随意散漫地坐在她被子上,手里还拿着她们一起出去逛街的时候捏的小人……
她忍不住用指尖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迫使自己移开视线。
“没有……工资是公司的财务打的。只让我来这里当老师,其他没有说。”
张靖没什么表情,硬要说的话,乌河甚至觉得她似乎只是很随意公式化地问了一句。
张靖对着站在角落的乌河笑了一下,歪了歪头:“你没有穿鞋,不冷吗?”
当然冷。
但小聪明这异常的状态,能让任何一个生物的本能警惕都拉到最高。
乌河问:“你都不记得了吗?”
张靖没有生气,声音里甚至带着一点笑意,似乎觉得有趣:“要记得什么?你不会以为我还是你养的小宠物吧?”
“……”沉默了一下,乌河反驳,“她不是宠物,是……朋友。”
张靖无所谓地点点头:“好吧,你们人类总喜欢搞一些或真或假的名头。”
“要我说,都能归类到好吃和不好吃里面。”
她猖狂地抱着手臂,自己把自己逗乐了。
乌河:“……”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平日里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做出这么生动的表情,乌河心都软了下来。
一只爪爪似乎是认出了乌河,捏着她的毛绒拖鞋送到了乌河脚边。
乌河顺手就摸了摸它,那只小爪舒服地蹭了蹭她的手指。
章鱼的八只爪子是有独立的控制系统没错,但感知还是一套啊。
张靖不满地操控着那只爪晃了晃收回来,还顺手抽了乌河一下,惩罚她的擅自动作。
“啪——”一声,乌河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只觉得小臂骨裂的声音响彻耳边。
“……”
一人一鱼都沉默了。
张靖不自然地捏了下自己的衣服,声音都大了一分:“是你们人类太脆了!和我无关!”
乌河嘶嘶地倒吸凉气,点点头艰难道:“我知道,是我的身体不够结实。”
她真诚极了。
于是张靖更不自在了,拧着眉头凑近了她被抽得瞬间渗血的胳膊,端详了一下。
血液的味道吸引着猎手,她舔了舔嘴唇。
不知道是因为张靖的吐息带着冰凉的水汽,还是她关注的眼神太过干净。
乌河觉得自己的手也没那么痛了。
但下一刻。
“啊——”
乌河虚弱地靠在旁边的墙壁上:“别碰啊……”
一只触爪心虚地缩回去,张靖都被这突然的惨叫给搞得磕巴了一下,解释道:“其实它只是想看看你的伤……没有别的意思……”
这话说得她自己都有些不自在。
“要不你报警吧……”
乌河冷汗直冒,还能想起来教她:“这种情况应该打120……”
“哦哦……”张靖另一个爪爪捏着手机过来了,“那我打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