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今天又是赶集了？”罗阳问。
大婶道：“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啊，咋那么多人下去”。
县城中，从城郊外的红绿灯路口开始，就停着警车，对来往车辆一一核查，百姓们以为又要搞什么文明城市创建检查了。
第一辆满载族人的私家车刚到县城外，就被拦住了。
交警让车内的人都下来，只能坐五个人的车，愣是塞进了九个人，超载，扣分，罚款，暂扣车辆。
驾驶员一脸懵逼地交了罚款，现在开不了车了，只得让其他八人先行步行到最近的公交站。
第二辆、第三辆私家车陆续被拦了下来，还是老鸦村的。除了车主，其他人依旧只能步行往前。
马上有族人在家族群里提醒族人“县城有交警查超载，车上人多的找地方放人，不要被扣车了……”
载着族人的摩托车也被扣下来了，没带头盔。
有聪明的龙家人在县城外的路边放下几个人，驾车顺利进入县内，哪想一些主干道被封了，只得开车绕了半天，才把人送到市民广场，然后再掉头。
市民广场的公共新闻播报牌上，播放着“我县即日起开展为期一周的交通违法大整治联合行动”的新闻，还放了一些有关路口查处违章汽车、电三轮、摩托车的视频。
原来是撞上了交通执法整顿，到达市民广场的村民们恍然大悟。
除了被交警抓住的那些违章族人，通过各种方式来到县城的龙家人达到了二百多，还有三百多族人还在陆续搭其他村的车辆赶来。
市民广场这里，现在已经聚集了三百余人，龙成华专门找了个大超市，订了六百人份的面包矿泉水和牛奶——他实在找不到地方订六百人的饭，光六百人的简单吃食就花了将近五千块，他心疼得紧。
现在人还没齐，三百人先在广场里吃着东西，等其余族人。
人多了，素质自然参差不齐，一些人将面包的塑料包装和空牛奶盒随意扔在空地上，反正有保洁打扫。
人们扎堆或蹲或坐闲聊，讨论如果今天再遇到白短袖怎么处理。
“哼！已经让开卡车的把干活的东西都带下来了，等下到齐了就发给大家。”一名耆老恶狠狠道，一口浓痰吐在地面。
“这他妈要出大事了！”够格凑在耆老身边的村干部心中咯噔一下，找个去厕所的由头离开，急吼吼地给乡领导发消息“老火了，我们族长偷偷派人带干活的东西下来了，是大卡车，要是打起来要出人命了。”
各个路口的交警没多会又多了一个任务，查看所有客车货车有没有大量携带镰刀锄头柴刀之类的东西。
市民广场里，一名年纪五十多的保洁骂骂咧咧地扫着地上的烟头、牛奶盒、塑料袋，满嘴口吐芬芳，“没素质，没教养，死爹又死娘，管生不管养……”
村民自然知道她在指桑骂槐，几个沉不住气的泼辣族妇便围着她开始撕逼，广场上其他保洁忙冲上来替同伴解围，无他，此刻已经有三十多人围住了那个打头的保洁，真打起来保洁们吃亏。
站在高处的公安局领导看着那名骂人保洁被拉走，心下叹了口气，又焦急地看着应急群中调配人手的信息。
同样，在四面的高楼里，市民们纷纷躲在家中，用手机拍着广场中的老鸦村一干人，这些人越聚越多，要搞大事了！
到了下午一点多，余下三百人也全都汇聚到了市民广场。
村中四名耆老带队，龙成华一家在后，六百多人压着马路，直奔自强中学，沿路的汽车纷纷减速靠边，驾驶员只能在禁闭的驾驶室内骂几句脏话。
不知从何处开来了十几辆三轮车，停在村民边上，耆老招呼众人从车上拿起一把把明晃晃的劈柴刀。
三轮车夹在人群里，跟着人群一起前进。
此刻，配备了柴刀的村民，人人手持柴刀，刀刃随着走动而摆动，反射出森森冷光，使他们一群人散发出一阵肃杀之气，围观的市民们纷纷远远避开，高举手机进行录像与直播。
“昨天被打的那群老人，今天又带人来了，粗大事了！”
胆小女主播高举拍摄杆“那些随意打人的黑社会们，你们出来啊，被你们打的人现在开始反击了。”
有幸早早赶到的主播也纷纷开始了直播：“现场直播，劲爆！龙首县大规模持刀散步！”
更有主播直接放飞了无人机器，查看老鸦村龙家众人的行进动向。
罗阳现在就把李炳锡拉入了一个放无人机主播的直播间，一起围观今天的大事。
从无人机视角，只有通往自强中学方向的道路通畅，周边其余路面全挤满了车辆和行人。县城内提前在各种聊天群看到讯息，想凑热闹的人，一窝蜂都在往自强中学这里挤，这是龙首县几十年未有之壮观。
村民行进那条道路的外层小路和辅路上，一些警车早被挡在了围观的人群车辆之间，根本进不了村民前进的那条路。
“请广大市民不要非法聚集，不要盲目听信传言，不造谣，不传谣！”电动巡逻车卡在人流中，动弹不得，车顶的大喇叭不停放着响亮的辟谣播音。
自强中学门口，齐齐停着二十多辆消防车，消防员严阵以待，消防车之前，几十辆警车一字排开，除了做领导的，其余之人面上全是忐忑之色。
人群从公路下头冒了出来，六百人原本散乱的步伐开始逐步整齐，他们带上了杀气，气场强大，隔着老远就镇住了中学前的警察和消防员。
“前面的人听着，放下手上的武器，有事好好商量，你们有什么诉求，我们一定会好好考虑…”
某个被推出来的领导站在一辆警车上，壮着胆子，拿着大喇叭向村民喊话。
耆老们没做声，于是村民们都没有反应，继续跟随耆老的脚步。
两百米，一百五十米
“放下手上武器！合理表达诉求！不要违法…”
一百米，八十米，六十米
“我最后警告一次，不要冲击司法机关，不要冲击学校，否则后果很严重！”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放水！”
二十条水龙同时从消防车那端喷涌而出，冲入人群里，左右横扫。
当先的耆老等人顿时全被冲倒在地，被水龙推着在地上滚动。
“摆阵干，摆阵！”耆老们手里的刀早已掉在地上，他们同时大声下达着命令。
“打起来了！警察开水枪了…”直播间里，一干人看得热血沸腾。
前排的上百人已经被冲得东倒西歪，夹在人群中的几辆三轮车迅速聚在一起，掀开了一直用雨布盖着的东西。
天上的无人机立刻拍到了慌乱村民中这有序的一幕：“卧槽！迫击炮！…枪…！”直播的主播直接爆了粗口。
罗阳亦是心中一震，这是要开火了？这么猛？
“嘣嘣！”，两辆三轮车上疑似迫击炮的武器喷出两团火焰，两发带着浓烟的“炮弹”还是什么玩意飞过三十米距离，落在警车与消防车之间，浓烟与刺鼻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遮住了消防员的眼。
又是两发炮弹落下，浓烟与异味更加浓烈，消防员们立刻带上防烟雾面具，那些警察和先前喊话的领导只能不停咳嗽，忍着眼中的酸辣，乱成一团，不住往后撤退。
“鸣枪，鸣枪！”喘了口气的领导命令警察向天鸣枪警告。
“啪，啪，啪！”
三声枪响，震住了远远围观的所有百姓。
警察竟然敢放枪！此举更加激怒了村中耆老。
“给我扔手榴弹！”一名耆老暴怒道。
“机枪手准备！”又一名耆老喊道。
“轰！轰！轰！轰！轰！……”连续五声爆炸响起来。
三团火焰落在警车边上，一团火焰落在消防车面前，最远的一团落到了中学里面，
吓得校内在教室窗前看戏的许多胆小学生抱头捂耳尖叫，屁滚尿流地四处逃窜。
“哒哒哒哒哒哒…”老鸦村的机枪手对着天空也开了六枪，声音在校门口的高楼间回响，比刚才的三声手枪底气更足！
“他们有枪！快撤，他们有炸弹，快撤，快撤，全体撤退…！”
此刻，所有的警察和消防员，全被老鸦村村民的反击吓懵了。
他们全都翻过铁门，躲进了学校内。
学校内，另一群持枪的警察全缩躲在围墙后，也是不敢探出头。
村民中间，装着炮筒的两辆三轮车调整角度，继续发射了四发浓烟“炮弹”。
“炮弹”直接落入了学校围墙内，烟雾再次肆虐学校前门。
教学楼高层的办公室内，公安局领导已经拨打了七个加急求助电话，中心只有一个：“这群暴民有枪炮炸弹，事态极为严峻！”
现在，整个龙首县城，万人空巷，人潮蜂拥，涌向自强中学。
许多家长一鼓作气冲向这里，担忧自家孩子受伤。更多的则是纯粹围观看热闹。
天上飞着至少十架航拍无人机，不停地在自强中学内外盘旋，直播的主播甚至给了雄赳赳气昂昂的老鸦村炮手来了几个特写，围墙根下的警察自然也逃不过天空的侦察。
先前被水枪冲倒的一百多人，已经重新爬起来，顾不得一身湿漉漉，捡起地上的柴刀继续向前。
后方村民中，族人团团把所有三轮车围住，一齐向前推进。
三轮车和村民不时扔出几个手榴弹，配合着烟雾弹的压制，终于来到学校大门前。
此时，警察和消防员已经全部撤到了教学楼内，学生与老师们则全退到了最后的几栋楼。
不是师生们不想从后门撤出校园，在刚才的乱战中，后门不知何时被几辆装满沙石的渣土车堵住了，门都开不了，要出去只能翻围墙。
谁又能保证围墙外没有暴民埋伏着？
二十辆消防车的水枪还在喷涌着水龙，当头的耆老指挥四十个人，两人一组，将水枪举向学校上空。
一名正房的人提着一个大喇叭，来到消防车处，对着学校高喊：
“把昨天打人的那些人交出来！把害龙雪柳的人交出来！我们要讨公道”
“交出来！…讨公道！…交出来！…讨公道！…”村民们一齐连声大喊。
县政府的大楼内，一干领导盯着屏幕上气势汹汹的村民，个个额头都冒出了紧张的汗水。
“特警大队还有多久到？”某县领导问
“约莫还要一个小时！”某公安领导答道，他面色晦暗：“市里、省厅和部里正在派员加急赶来。”
“一个小时？他们早攻入学校了！”某教育局领导气急败坏地吼道。
“他们不会对孩子和老师们做什么的。”又一个领导说。
“那校内的警察和消防员怎么办？”县领导反问。
“打人的那批白短袖，现在在哪儿？”教育局领导问
“你疯了，不能把他们交出去”。负责拆迁的某领导怒呵。
“那我也不能拿警察和消防的生命冒险！”某公安领导道。
“是你们打电话让拆迁办派人的，现在用完了就扔了？”拆迁领导质问。
“我们绝对没有给你们打过电话！”公安领导怒目直视对方。
“别吵了！”人武部某领导一拍桌子“他们有卡车，车上装些钢板，让他们去吸引一下火力，拖延时间！”
“人死了怎么办？”拆迁领导怒问
人武部领导的声音冰冷而残酷：“他们死总比我们的干警牺牲了好，他们本就是一群人渣而已！”
室内的遽然静下来，温度都低了几度。
“让他们去吧，出事了就给他们安排好后事”，某个常委说道，总得有人做恶人，为了全校师生和那些干警消防的安全，就由他来做这个恶人吧，此事之后，自己还能不能呆在这个位置都不好说了。
城郊的养殖场废墟上，彪子带着吴天和手下一百多号人在这里等着命令。
此刻，众人都刷到了微信群朋友圈内疯传的视频。
彪子的电话响起，他看看来电号码，走到一旁接了电话。
不一会儿，他紧蹙眉头回来了：“换衣，上车，车两边装上钢板，再去自强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