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影环节结束,克劳德拉着靳越热聊。
这位“翻谱员”显然想从他热情的谈话里出走,眼角一直留意去后台的两位重奏成员。
打理琴时,田园四处张望一圈才放心跟身边的人吐槽。
连灿正在那儿认真的捋弓毛。
“靳越怎么也来了,我记得他年底不是在欧洲活动吗,咱俩好不容易合作一次他跳出来插一脚,真是晦气。”
连灿用布擦着弓杆,漫不经心回:“他不来今天谁翻谱?”
“况且圈子就这么大,今天碰不到以后也会碰到。”连灿放下弓子,小心翼翼装好。
田园瘪嘴不置可否,她率先将琴放好,合上琴盒那一刻瞄了一眼旁边的人,眉头锁的似一团毛线,嘴角欲张又合。
“你见到他...没关系吧?”她终于说出来,尽管很犹豫。
连灿扣琴盒的手一顿,又恢复动作,金属扣在她们之间发出悦耳的声响。
她困惑侧头,看着田园笑道:“为什么会这么想?当然没关系啊。”
田园抿嘴,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眼前这个人当年和靳越堪称双强合璧,如今再见,田园还真有些担心他的出现让连灿陷入不好的情绪。
田园那副不相信的模样让连灿哭笑不得,她抱着胳膊直勾勾看着她。
扬眉道:“你真是小瞧我了,好好看看,现在的幸福才是真的幸福,好着呢~”
说完,她展示了一下指间的戒指,眼里盛了蜜一样美好。
“好好好,我的担心多余了。”田园耸肩,这也正是她想看到的。
田园一直没见过和她异国恋那位神秘嘉宾,看样子他们现阶段感情发展的还不错。
这种情况要放在自己身上,她还真是没信心,觉得连灿真够牛的。
她看了看时间,急忙交代:“我得先走一步,晚上在隔壁还有个录音,你要是不想参加他们的晚宴,也先走得了。”
连灿点点头,目送田园离开。
手机里刚好来了视频电话,她看了看屏幕,还没接起,嘴角就咧到耳根了。
连灿笑颜溢出屏幕,那边还是一如既往“矜持”。
看背景是在汇松办公室,着装头发一丝不苟,已经开始一天的工作。
“你好,梁总!”
“看来演出很顺利,那个克什么德的大高个呢?”那头看似漫不经心,声音沉朗。
“这么喜欢他,我找找,马上给你叫来。”连灿朝镜头外左右看看。
“倒也不必。”梁所遇笑笑,合上一份文件,对视频里挑了挑眉,“年初跟你说的那个进展缓慢几乎停滞的项目今天正式投入测试,这段时间太多事儿了。”
“恭喜你梁所遇,我这儿也挺好,虽然还没有正式进厅演出,但一切都在朝着那个方向前进…”
她闪烁的眸光刚祝贺完,又黯淡起来,小嘴往旁边一瘪。
娇嗔道:“就是每一次演出,台下都是陌生面孔,你都不在…要是你在我身边该多好。”
梁所遇见不得连灿这副样子,心里跟下了场毛毛雨似的,眉尾低垂,眼神缱绻忧思。
肯定道:“连灿,圣诞节的演奏会我一定会到,明年第一场巡演我也会在。”
思念如潮,日复一日侵蚀撞击着礁岩,直至沟壑纵横,孔洞斑驳。
梁所遇和连灿的心每天都被这样的海潮侵袭,迫切需要一些真实的触感来填满沟壑。
连灿闪着忧郁的眸子点点头,对着屏幕道:“看看腹肌…”
“?”
梁所遇还沉浸在想而不得的愁虑里,被连灿无厘头的话闪击,一时难以跟上她跳跃的思维。
“下次自己当面看。”他道。
“小气!”
“是你要求过分。”
连灿见他当真,忍不住偷笑。
两人总是这样,难得有能同频的时间,就会一边忙一边聊天。
聊天内容涉及广泛,话题延展跳跃随性,大小事都要分享。
那边的男人一边忙一边说话,煞有介事地开始抱怨:“你家开心昨天洗澡差点没把浴室掀翻,蹿我一嘴狗毛,我得找你加钱。”
梁所遇昨天有空,给两只狗洗了澡,劳拉一如既往乖巧端庄,从小洗到大从没让他操心。
开心就不一样了,来的时间短,平日里都由宠物机构洗护保养。
昨天第一次给他洗,好嘛,牵它到浴室这狗以为要给它去毛烫皮呢。
牙尖嘴利上蹿下跳,差点没把浴室拆了,不愧是连灿捡的,性格跟她一模一样。
连灿一看那头同步发来的‘浴照’,就想到梁所遇给它洗澡时的窘迫,差点笑岔气。
她检查完琴盒提在手上,一边抚慰:“让您受累了梁师傅,加钱,随便加,我回来买单。”
那头的人笑笑:“我这儿都记着,到时候咱俩算总账。”
“好的...保准儿一分不欠您。”连灿挑眉,脚步开始往外。
“你昨天给那两只狗打电话了?”
“对啊,我说一句它们也叫一句,还哼唧唧的呜咽,弄得我心都化了。”
“通话记录比跟我多,你得自我检讨一下。”
“谁让你没有秒回功能。”
“它俩自动接听,可不秒回吗。”
梁所遇放下手里的文件,突然看着屏幕认真道,“开心会叫人了,等着你回来验收。”
连灿一副眼睛睁的老大,听后乐的不行,但还是立刻捧场:“厉害啊梁先生,看来有些人可以抢训犬师饭碗了。”
两人沉浸在日常分享里,连灿染上笑意的眉梢还没挂稳,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正叫她的名字。
见她没应,又叫了一声,连灿被迫停下脚步,不耐烦尽显。
梁所遇:“要忙了?”
她把手机放在嘴边,柔声道:“有人找我,晚点打给你。”
梁所遇总觉得她说最后这句话时语气和刚才不一样,看着显示通话结束的手机屏幕很久没有挪眼。
“没看见我在电话吗?”连灿转身,面对靳越没什么好气。
靳越和以前没两样,永远呈慵懒姿态,那双眼睛总是平静而无谓,看狗都深情,连灿当年就是被他这双眼睛给迷惑的。
他的面颊边有些络腮胡茬的痕迹,头发随意半扎在脑后,穿了件复古雕花衬衫,这种介于艺术家和流浪者之间的气质吸引了不少女人靠近。
他走向连灿,眉尾下落,又露出那双忧伤的眼睛看人,“对不起,没注意你在接电话。”
“还没祝贺你回归呢,上次碰见也没来得及和你说说话。”
她淡漠地看着对面的人,垂眸叹出一笑:“是啊,我又回来了。”又对上他的视线,“没想到吧。”
靳越低着眼皮,嘴角往下撇了撇,“祝贺你,连阿姨现在没陪你一起过来?”
“我没时间和你叙旧,告辞。”连灿扬起下巴,露出一个张扬的笑容,转身离开。
那张笑脸,让靳越一时间恍惚入迷,以前连灿常常露出这样明朗的笑容,像个小太阳一样把阴影处的他照亮。
他一度认为他们是最互补的,但事情不按照既定期待开展,总会出些意外。
“连灿...当年的事情对不起,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伤害了你。”
他语气忽然急促起来,似乎很想解释些什么。
“但我也没办法,我的立场很难做,只能和你划清界限,不然我很难站在这,希望你理解我。”
他咽喉咽了又咽,似乎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有了说出口的勇气。
视线内的背影一顿,停住脚步。
靳越的眸子里露出鲜少出现的光芒和期待,又道:“你一定要理解我的难处,你现在回归,我依然是你可以信赖的人。”
听到这儿,那个熟悉的背影侧过头,声音没什么情绪,但好像笑了一下。
片刻,她的声音便传到他耳边。
“靳越,如果你今天没说这些话,我反而佩服你。”
那个清明的背影再次转身,声音缓缓却有力量,“为自己的前途做出选择一点儿也不丢人,但你现在既要又要就有点恶心了。”
连灿面无表情盯着他,回想到出事的那段日子。
她躺在病床上痛苦万分,一直想把被害之事公之于众。
不过出事之前,一位着名演奏家的丑闻事件引得社会各界哗然,刚被平息。
一些音乐厅门口还出现一批举牌抵制的人,相关行业的效益跌至冰点。
上面绝不能允许连灿和凯迪的事传入公众耳朵,他们不能接受大众再次失望而带来的负面后果。
因此,对连灿的遭遇也仅仅是同情和遗憾。
靳越作为她的新男友被默认站队连灿,他为了自身发展,快速切断了这段关系。
他一直是连灿最信任的人,她以为能获得他的支持,没想到转身最早。
这对当时身体和心理已受到双重打击的连灿来说难以接受。
但现在,她早能理解他当时的行为,为了前途不丢人。但作为男友,他不够格。
靳越站在那,气质淡然平和,那双忧郁的眼眉总让人觉得他是弱者,连灿以前总被骗,现在真没感觉了。
他还试图解释,看起来真的让人同情。
“连灿,我没有既要又要,我真的很难做,我想让你知道,想让你知道我很难做…你别对我有怨言好吗?”
连灿看着他面露不解,最终无奈笑道:“靳越,在任何人面前,都尽可能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好的人,真的对你很重要吗?”
说完,连灿推开后台的大门,Lisa正从远处过来接她,即将辗转晚宴现场。
靳越痴痴站在原地,目光不移。
克劳德从后面走来,胳膊搭在他肩上,朝视线里的连灿看去。
“你们很熟?”
靳越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