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森林里涌动着魔兽的嘶吼声千年难得一遇的兽潮竟会在风调雨顺的一年里到来。
人们都说是上天降下的神罚,尔伍对此不屑一顾,甚至在大殿上反讥神明只是一个由教会拿来的骗人的幌子。
异类的话语一石激起千层浪,国王怒不可遏,让他去神殿里忏悔。
白色飞鸟从教堂钟面前飞过,晴朗的天空下彩色玻璃反射不同的光线。
穿着白色长袍的金发男人蹲在地上,袍子下摆沾上了些泥泞,但温和的男人没有在意。
圣洁如天使般的脸上,碧色的眼底垂着怜悯地看着手心的生命。
一只雏鸟从树上的鸟窝中被它的兄弟姐妹们挤落,折断了双翅。
耳柳将它从地上捧起,眉头微蹙,刚想做些什么却被一个青年打断:“神父是要为那弱小的生物治疗吗?”
耳柳从地上站起,向来人微微了身:“午安,敬爱的五王子殿下,我正要为这可怜的小鸟疗伤。”
尔伍蓝色的眼没什么情绪地瞥过金发青年手中的生物,最后落在笑着的青年身上。
五年的时光仿佛在他脸上没留下什么痕迹,如五年前他初次遇见他时一样,这青年依旧是那样纯粹地美好,美好得同世间不应有的存在一般,美好得……
想毁掉他。
治愈的圣光笼罩青年修长的手中的雏鸟,很快气息奄奄的小鸟便恢复了健康,用毛还未长齐全的头亲昵地蹭着金发神父的指腹。
耳柳将雏鸟放回了矮树丛,对着又来圣殿忏悔的王子说:“请跟我这边来,王子殷下。”
尔伍笑了笑,回道:“神父先请。”
金发神从点点头,在褐发的青年眼中走远。
尔住看着矮树丛上正叽叽喳喳叫的鸟,将刚刚被耳柳治愈过的小鸟抓了下来。
“只是一个弱者,凭什么得到他的重怜。”
雏鸟从高空被扔下,重新又跌断了翅膀,细微的鸣叫后,只剩下了无力的啼鸣。
尔伍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挣扎爬动的生物,抬起脚,便踩了下去。
黑色的皮靴靴底,血肉被碾入泥土,他没什么表情地左右碾了碾,将血肉混着鸟类的羽毛尽数碾进了土里。
蓝色的眼里闪过一丝红色,转瞬即逝。光线透过彩色玻璃从为处射入圣殿内,静谧的祈祷厅里,跪着一个神情淡然的褐发青年。
光线落了点在他优越的脸上,他没有表情,同厅里足有四人高的神像一样,无悲无喜。
温和的神父手中拿着圣书,神色虔诚地念着:“光明,你仁爱地洒向万物,带走伤痛,没有黑影幽暗,没有云雾迷茫……神,你永住我心中,与我同行,愿我爱您之心永恒烈通明,愿您与我同行,永远带来光明。”
耳柳垂眸,将祈祷词念完,光线落在他金子般的长发上,他比神明似乎更像神明。
尔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他睁眼前把视线移开。
良久,一道圣洁的光笼罩了整个圣殿,耳柳睁开眼,神色包容地看向跪在地上的青年,说:“神宽恕您的罪过,今天的祈祷结束,殿下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他缓步走下高台,同往常一样伸出手将尔伍扶起。
“神父相信神的存在吗?”蓝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虔诚的神明信徒,仿佛要这样把他看穿。
温和的神父听到失礼的言语也没有生气,反而宽容地笑着,说道:“信,神明是永恒存在的。”
尔伍唇角一挑,也跟着笑起来,倒不像是认同,更像是讥讽,他说他信,他可从来不信。
“是吗?忠实的教徒。”他低低地说着,似乎只是在讲给自己听。
“神父知道教会准备将您献祭的事情吧。”尔伍收起笑,立在他面前,平静地望着他,神父脸上的笑淡了些,但还是说道:“为帝国献身是做为帝国子民义不容辞的使命。”
“你不害怕吗?”
“神与我同在。”耳柳虔诚地双手合十,似在心里祈祷着。
“呵,是吗。”
血色染红墨色的森林,映在落日的天空。
兽潮来了,金帝国沦陷了将近三分之一。
它们像是都发了疯,只往人群密集的地方前进着。
苦苦防御的城墙上,巨大的十字架上绑着一个白色长袍,金发碧眼的青年。
绳子嵌入他的血肉,洁白的长袍沾染了鲜血,不光有他的,还有身边倒下的魔兽和士兵的。
光明元素从四面八方汇入他的身体,又从他的身体源源不断地溢出,做为士共医疗和防御罩的能量。
帝国最具天赋的治愈系牧师被他最信任的教会做成了源源不断提供治愈魔法和修复屏障的工具,不断从外界吸收光元素并转化为可使用的能量,直至魔力枯竭,耗尽身体中最后一点可利用的能源为质。
但这只保护着宫殿,外墙的百姓们的生死不关他们的事。
耳柳看着缩在城墙之后,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帝国大义的长老们。
墨绿色的眼里第一次流露出了对这个生他养他的教会的失望。
他的信仰,他的依靠,似乎成了他被逼上绝路的催化剂,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祈祷?
“光明,你割开黑暗,带来希望。有神在我心中,永远没有迷雾,永远跟随你的脚步,有你与我同行……”
金发青年垂眸,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做生命中最后一次对神的祈祷。
“神宽恕生灵的一切罪过,如果神要我牺牲,我便舍去我的一切。”
深深扎根于他二十六年的信念并没能在死亡面前消逝,他闭上眼,依旧相信神的指示。
城门之上,身着银色盔甲的褐发青年嘲讽地俯视城下厮杀的人和魔兽。
“看啊,多么好玩的场面。”黑影附在这俊逸青年的影子里,趁着无人察觉,从阴影里浮现出来,在青年的耳边低语。
尔伍冷冷地瞥了眼这自称从地狱里爬上人间的恶魔,没有搭理他。
他的视线移向城墙上那向外四溢着光明魔法的金发神父,眸色晦暗。
“怎么,舍不得了?”恶魔顺着他的视线,果然看到了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的青年,攀在尔伍的肩上,饶有兴趣地道。
明明是一个冷漠地没有感情的人,又狂妄又无情,偏偏却对这个神教推上来的牺牲品感兴趣,恶魔一点也不能理解。
尔伍没有移开目光,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冷戾的笑来:“舍不得?呵,我更想让他就这么死去。”
“哦?”恶魔挑眉,等着他的下文。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心里是怎么想的吗?”人族与魔兽血猩的战斗中,帝国的皇子对地狱恶魔低语着,“他就那样站在圣台上,用那悲悯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对着神祈祷。神?多可笑的名字!
他顿了顿,将远处试图爬上十字架将用法术那神父拽下来的魔兽击杀。
“他宁愿相信神,也不愿意相信我。”尔伍望着将耗竭的神父的脸,语气有些咬牙切齿的愤恨。
被绑上十字架的前一天晚上,他不顾恶魔在他脑中如何的咆哮,跑到圣殿里找他,让他跟自己一起离开。
那时他仿佛什么冲昏了头脑,不顾自己计谋那么多年的心血也想把他带走。
但,那个悲悯的神父对他说了什么?
“敬爱的王子殿下,请允许我拒绝你的好意。”
月光下,金发的青年沐着洁白的光双手交叠成白日里向神祈祷的样子。
“神创造了我们给予了我们生命,我们也应该顺从神的旨意,奉献自己。既然需要我的牺牲,我应该慷慨前往。”
“听听,多么愚不可及的忠实信徒。”尔伍嘲讽地笑了起来,笑声让恶魔听着都觉得讥讽。
“所以啊,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我便这么想……”尔伍停下笑,抬手伸向神父的方向,仿佛要将人捏在手心一般的样子。
“毁了他。”
毁掉他的信仰,折断他的骄傲,让如果死了,那便更好了,他可以把他做成傀儡,
一辈子都留在他身边。
他只看着他一个人,让他只听从他一个人的话。
这些念头早在尔伍第一次见到他后,阴暗地填满他的脑海,让他每一次见到他时,像一条潜伏的毒蛇,爬上来,啃食他,让他每次都差点控制不住。
他想毁了这个人,想把这个人关起来,让他只做他的信健,只为他祈祷,只向他祈祷。
“你可真够恶劣的。”恶魔听完他人的发言,称赞道。
像他这样的恶魔,他也不得不为尔伍阴暗的想法而赞叹几句。
毁掉一个忠实信徒的信仰,他可比他有想法多了!
恶魔望向远方金发的青年,怔愣了一下,仿佛想到了什么,良久,他的唇角悄然勾起一抹更为冰冷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