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慕容英有所回应,清清又道。
“她对你情深意重,受了诸多苦楚,这些你都无动于衷吗?”
她并非强求他有所回馈,只是这世间事,有所得便应有所付出。
他既然享受了人家的柔情,就不能无视人家的难过。
慕容英面色微变,旋即便是一抹冷笑。
“你要同我说的就是这些?”
清清皱眉,扁了扁嘴。
“不然我有什么好跟你说的?”
两人顶多算是各取所需,加上没少互掐,连同伴都算不上。
若非看不惯他薄情的行径,她都懒得理他。
“你既已言明不欲探听我的私事,又有何资格来质问?”
慕容英望着面前义愤填膺的少女,恨不得捏死她。
她是木头人吗?
不,她不是不懂,只是一颗心都在旁人身上。
念及此处,他越看她越烦。
“你强词夺理!我要去告诉浣溪姐姐!”
清清瞪了他一眼,眸光流转,语气坚决。
“我定要劝她别理你,再给她介绍十个八个猛男,直到她寻得真心相爱之人!”
她才不管什么通房、侍妾。
这是武侠世界,讲究的是一心一意。
倘若面对俊彦才杰、名花美人,人人都如集邮一般,见一个爱一个,那与只知下半身欲望的动物又有什么分别?
“猛男?十个八个?”
慕容英嗤之以鼻,全然不放在心上。
“你何不亲自问问她,看她是否稀罕你这十个八个猛男!”
话音未落,他轻轻击掌,浣溪便出现在了身后。
“浣溪姐姐,你......”
清清见状,不由惊愕。
“浣溪一切都是主子的,但凭主子作主。”
浣溪面色淡然,眼神空洞。
但清清却分明感受到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哀愁。
“浣溪姐姐,你不要怕他。”
她上前两步,语气带着焦急。
“这件事你定要想清楚,我会帮你的。”
目睹了叶红绡、虞姝她们与江正峰的爱恨纠葛,清清实在不愿再见悲剧重演。
更不想世间,再多几个她这般身世的孩子。
“清清姑娘,你无须再劝。”
浣溪垂下眼眸,语气平静无波。
“世间男女,或因相似而相知,或因互补而相依。
但更多的人,如我这般,身似浮萍,无依无靠。”
清清愣在原地,无言以对。
“你的世界很大,即便一人独行,也能活出精彩。
而我,没有你这般幸运。”
浣溪深吸一口气,强忍心中酸涩。
“我眼中、心中,唯有公子。
纵使为他粉身碎骨,我也心甘情愿。”
清清张了张嘴,最后化作叹息。
“只要你不后悔,不后悔就好。”
慕容英目光落在她失落的脸上,心中并无快意,反倒涌起莫名的空虚。
下一刻,他与清清视线交汇。
“我知道你迎娶公主定有目的。”
慕容英微微一怔,未曾想到她并非全然不懂自己的心思。
但下一秒,他就被泼了盆冷水。
“不管什么理由,你终归为了自己,伤害了两个无辜的人。
我绝不会祝福你。”
言罢,清清径自转身离去。
人心如渊,深不可测。
原本她以为自己是明白江景深说的这句话的。
如今却发觉,自己似乎也并不全然懂得。
“其实,我也没有很幸运。”
回想起方才种种,清清不自觉喃喃。
疼爱她的爹,并非亲生;
娘亲多年冷淡,只因她是错误的产物;
而她心中所爱之人,却是她的……
清清拍了拍脸颊,双手扯着嘴角,做出笑容。
一切都会过去的,终会过去的。
“慕容姑娘要远行?”
楚昭珩目光落于下首的清清,言语间难掩诧异。
“我药方研究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去医治那位病人了。”
清清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打扰陛下和公主那么久,食宿费尽管从我哥哥俸禄里扣。”
慕容英的钱袋,不榨白不榨。
楚昭珩放声大笑,手抚下颌,目光深邃。
“你兄长对你,确是疼爱有加啊。”
他眼中精光一闪,对清清多了几分探究。
“慕容姑娘既有此意,我也不便再强留。”
公主唇边含笑,轻声问道。
“婚期定在明年三月,慕容姑娘可得赶回来观礼。”
清清闻言不由惊奇。
“这么快?”
公主脸颊微红,羞涩难掩,楚昭珩则笑意不减。
“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只恨相识太晚,何来太快之说?”
慕容英与楚令仪力排众议,开创文武举取仕。
同时,更以江湖之威,号召奇人异士,与朝中老臣宗亲分庭抗礼,隐隐形成两股势力。
清清虽觉慕容英言行举止,不似寻常江湖中人,却也未过多深究。
说不定,他就是个天生的政治机器呢。
“公主,婚姻大事,还是深思熟虑的好。”
清清纠结片刻,怕被慕容英报复,却仍忍不住开口相劝。
“慕容姑娘何出此言?”
楚令仪望着清清,笑意盈盈,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我对哥哥的私事不太清楚,但他到这个年纪,以前八成有感情经历......”
说到这里,清清心中又将慕容英唾弃一番。
“过往有,不代表将来也有。”
楚令仪轻抿一口香茗,手指轻拨茶面浮沫。
“事在人为,我有信心与慕容大人携手共进。”
清清见状,不便再多言,遂寻机告辞。
因救命之恩,楚昭珩不仅令人安排清清上路事宜,还许诺她将来可求一个恩典。
清清走后,楚昭珩笑容顿敛,眉宇间不掩忧虑。
“令仪,你当真想清楚了?”
宫中之事,瞒不过他父女二人的眼睛。
那日御花园中,这对名义上的兄妹公然相拥,显然另有内情。
更何况,慕容英根本没有妹妹。
“我与他本就是各取所需,只要对大齐有利,对我们父女有利,便足够了。”
楚令仪放下茶盏,眼中一片清明。
她的婚事既要利用,不如便先绑定其中最有用的一个。
“你可知自己选了一条多么艰难的路?”
见女儿如此,楚昭珩不由叹息。
“我怕你将来后悔,更怕你受到伤害。”
楚令仪望向父亲,带着安抚和坚定。
“我是父皇的女儿,定要延续父皇的基业。
况且身为公主,我能选择的,已比寻常女子多了许多。
情爱于我,远没有亲情和家国重要。”
她已决心将一生献给大齐,无怨无悔。
清清与星眠一番告别后,离开了皇宫,直奔大梁而去。
她驾着马车,心中暗自思量着见到孟铁心时该如何开口。
正当她苦思冥想到第十种开场白时,路边突然窜出一人。
那人衣衫褴褛,鲜血糊满了五官,宛如地狱归来的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