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从云团上一跃而下落在博士面前,脸上带着酒蒙子的标准红晕,挂着一绺顺嘴角淌下的晶莹,余光才瞧见夕的表情的年又看到姐姐如此形象,心里倒是微微一颤,反而最市侩的她显得有些做作放不开了,这可不好...
同步了她如此想法的博士忍不住侧头扫了她一眼,莫名挨了这一瞥的年眸光流转也嘟了嘟嘴,扭头不去看他。
令离着还有些距离就先停步了,举起手上的半坛朝博士致意,转而向天上一丢以尾巴接住,微微躬身并直接朗声起誓:
“今时终得与跨阶者相会,愿全曾折之过往所志,携我...”
“不,先等等。”
博士卡着打断了她的誓言,令也自然地止声静待。计划既已微调,这些把戏便还是要跟着换换的。
“我可能在近一些年月里要间断性长期地出远门,有些东西问题很大,昨晚有一位孑遗来寻我,实是麻烦的紧。”
他抬眼望向天际,就令的角度来看,初升的大日似乎在他那无有聚焦的瞳孔里没有占据任何位置,她从这位不必给这整片大地留面子的恶灵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安,甚或忌惮,整个人立刻随之精神起来了,接下来的话必然石破天惊。
“很遗憾,我的手气一向不怎么样。所以不是北边,那坨东西现在我虽无法根治也可拦的住,但随他们回来的那个玩意儿...”
博士深深吸了口气。
年和夕也顾不得什么了,忙靠拢过来一并看到了眼底那统子安排的深邃迷茫,等吊足了三人胃口他才接着沉闷接道:
“做好最坏的打算吧,真保不住的话我提前带你们走就是了。”
天边泛起一道涟漪,似远在大日之上,又似近在眼前。
“那位来了。”
轻声提醒道,此时情绪和谜语都已拉到位,接下来展现神迹便可收工了。
嗯,和博士一样平平无奇的脸,一样显得偏瘦削的身影,一样空洞到无底的眸子,简直是一套流程走出来的个体。
但三人很快也意识到了不对,对方带侧身扫视了一圈,单从其气势上来讲必然是在环顾整片大地,不,整个星球,或者说“故乡”,而仅仅在出现的一瞬对上博士时顿了下点点头就没有任何额外动作,她们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不过好在博士只打算吓唬她们一下,所以他等舰长环顾完出声挡住了天上压垮下来的气势潮:
“我就说了已经没有再利用的意义了...请吧。”
花了几息工夫便清空苏醒时万千思绪的舰长心情还算不错,他也乐得早些见见同路者,毕竟祂布置的有合作和“对抗”项目,自家崽崽还不急着去捞,左右系统是完美的工具么。
不会用工具的生命就是低级,被工具瞧不上的更大可以剔除出生命的范畴。
互相有一点了解的博士猜得到对方的一点想法,不过当下演好首场戏方为要紧事,交流等客场去正式见面了再说,现在是欠人情时间,自是不好言语什么。
身边三人机灵着呢,就是得他俩初次碰面才好糊弄嘛,毕竟别说科班出身,连自拍都没有过能指望有什么演技?不就全靠统子扶持喽。
“嗯。”
非常平常的语调,如果舰长不是凭空闪烁还带着一压四的气场的话,活脱脱就一普通人。当然,的确普通,换谁来有系统在都做得到,但统子是有他俩的“部分”的。
如蒙大赦说不上,但三人还是感觉出博士轻松了些,朝对方回了个点头便转身对被他挡在身后的她们柔声安抚:
“好了,有这位作鉴,我直接讲全吧。”
顿了顿,留两三息做心里建设的时间,
“原本我的计划是引爆南方的东西调其上岸扫荡地表,留着一处地方当文明余火交给家里打理,正好放弃两边的大接触面让其顶上北边文明已经撑不下去的损耗,然后我再掏空地底下我的家底带大家跑路。”
这么个计划泰拉十亿人口只有卡在两位数线的人完全清楚他提到的都是什么,余下所知不全者也少的可怜倒也罢了,毫不知情而认为是疯言疯语者比比皆是,这才致命。
“昨夜这位先行回归,寻到我,送了一点东西,按理说是好事,”在这里插了一声淡淡的苦笑,“然泰拉被北边那玩意儿拴住太久了,现在是躲不掉离者身后的东西,注定要玩完。时间倒是还有不少,但我须得抽空跟这位出去确认,且还有别的麻烦。”
很是轻易地给自己“一手”塑造的文明宣判了死刑,博士脸上浮现一抹恰到好处的失落和无奈,心里却是就待会儿的场面安排跟系统扯起了皮,设计图上做些调整,没有任何额外波动,又不是要硬刚不会飞,波动个锤子。
他的话到此为止,至于离者尚有几何,其身后那东西是甚,要处理什么麻烦,这些都是不用提的,三人自是清楚不该问。
简述就是卡点上了贼船,以为是空天母舰,结果是诺亚方舟,实在难说哪个更好。
静等她们在独立空间交流片刻,博士便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令收起尾巴卷着的酒坛代表三人凝重地下了军令状:
“我们会做好领衔的。”
这跟她们先前的立誓可不一样,后者是“同行”相随,这可是答应了博士长期不在,她们也会给所有受节制者做好表率,并代他的意志引领余火,直到最终离开这片充斥苦难的大地。
稍微一想,就觉得真的命苦啊,离者与博士如此,泰拉如此,文明如此,她们一家子如此,上至帝皇将相下到贩夫走卒统统如此,难道这个世界的存在就是错误吗?
标准答案是,算,也不算。
这个疑问是道难以消散的阴霾,博士如此决断前便有预期它在她们那儿的形成,自然有应对的办法,不过现在还是用得到它让她们收收心的时候。有系统监察着不会出意外的,又不是要她们背着它当秘密横渡多长的支流,他“信任”作为自己选择和成果的她们,概因为清楚自己的所有安排和设计么。
互相翻着系统整理的、彼此批准“公开”的对方资料,半空中撤掉气场已欣赏山势风物有一阵儿的舰长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好一招移花接木,摸鱼大法用的果真是炉火纯青,只要自己的第一层糊弄住了便撒手不管,不愧是摸鱼帝皇啊,认了。
博士倒不在意舰长的评价,对方看不出来才奇怪呢,而他深层的意思他也清楚对方是一并摸清但懒得评了,光上述几句就足以充当他俩交流的面子。
他只是露出了柔和的笑意,孩子们可好可坏,想干什么能力外拓三成以内都支持,有什么不满不解直说就是都可以协调修改,唯独就这一点,一旦涉及核心存续必须自觉遵循,可以提出异议,但绝不可违逆。
这就是他愿意接任务的“理由”。
“那便说好了。接下来我便试一试拿到手的东西吧,正好有些事也可一并处理。”
他看了眼令,后者立时猜出来他的打算,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她只是把那些人都轰回去了,就是为了等他的判断么。
“回去后准备点材料我抽空陪你酿酒,或者对对子,下棋,甚至编排两句诗文,都成。都说了运气不好未拿到多强的力量,故不会在外边待太久,我又没甚大病。”
还是市侩些的说话合胃口,博士的神情气质也恢复到普通人的标准,吊儿郎当的话那是张口就来。夕和年的誓言说过了遵守,方才便没有提,两人也清楚这是在端水,是单独对令的回应,然后才是保证。
“那...”
“依你依你。”
博士忽地又开口打断了令的回复,并着她脸上由此而生的温婉笑意让年和夕起了好奇,年是已有所猜测,夕则纯粹想吃瓜,令也不言语,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啊,她俩总会清楚的,然她现在反倒拿到主动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