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浑然不觉对方的婉拒,又上前一步,眼神炽热:
“6个时辰,确实是6个时辰!你怎的算得这般快?也没瞧见你比划术式,难道……”
他瞪大眼睛:
“是心算?天哪!心算!神人也!”
隋准:……这种题还要心算?
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会答了吗。
但想到那一地的澡豆,还有上头如鬼画符一般的术式,或许古人在这方面真的有难处吧。
隋准同情1秒。
掌柜还在试图插话:
“庄老?您的意思,这大汤池,装满水真的要6个时辰?”
“废话!”老者连多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他。
“还不够明显吗?那痦子长毛的,自个儿偷了钱,然后推到一个搓澡的身上。亏你还是个掌柜的,这点脑子都没有!”
叭叭把掌柜训了一顿。
掌柜脸色难看极了,也只能忍气吞声,谁叫眼前这人是庄老呢。
这老小子可是个疯子,东家见了他都得绕道走。
谁惹他不高兴,他能站你家门口,唾沫横飞地骂三天。
惹不起惹不起。
至于那个贼喊捉贼的王痦子,掌柜回头一看,人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真相大白。
老者训完掌柜,还想跟聪明腿长的小后生讨教一番。
可是回头一看,人也早跑了!
隋准在浴堂巷拔足狂奔。
好变态的老头啊,摸他屁股!
他可是很有男德的,屁股怎么能给别人摸?
赶紧跑,这辈子都不想再遇上这种人。
一边跑,一边把凌乱的衣服整整好,等到离开巷子,走上大街,又是风度翩翩的小仙男一枚。
嗯,不错。
隋准再次回到如意书坊。
这次,没人驱赶他,小二甚至很热情地迎了上来——
隋准前后差别太大,小二根本没认出来,这就是中午见过的村汉。
他甚至觉得,这是位极有气质的贵公子。
大单来了!
隋准进去后,首先浏览了一遍书坊在售的商品。
笔墨纸砚很多,五花八门。
书也不少,大多数是医书、类书和民间说唱宫调,主打一个满足普通民众的基本需求。
直接以科举为主题的书籍?
没有。
隋准心中有底了。
正好小二热情洋溢地跟上来:
“公子,需要些什么?本店有最新运来的滁州砚,出墨尤其漂亮……”
“你们掌柜在吗?”隋准问。
小二一愣:“我们掌柜?”
隋准颔首。
“我有一桩买卖,要与掌柜相谈。”
小二将信将疑。
也就是隋准改头换面,打扮得人模人样的,不然,贸然说这种话,小二高低得酸他一顿。
“公子稍等。”
小二心知大单是没有了,但若是能带来一门好买卖,掌柜高兴,他也能得几分好脸。
“我去禀我们掌柜。”
掌柜的叫马文,但偏偏他有一张容长脸,颇有马相,因此他不许别人喊他马掌柜。
大家只好称呼他为文掌柜。
文掌柜听明隋准的来意,竟笑出声。
“随兄弟,你说你想与书坊合股,一起出版那什么风月会记?”
“没错,我出文稿,书坊负责印刷和销售,利润我们五五分。”隋准已经想好了。
然而,文掌柜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笑话。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怎么证明,你的文稿写的是确实发生的?”
“当时雅会见证者数百人,都可以证明,我没有一个字是假的。”隋准说。
文掌柜笑着摇摇头。
“我可不会一个个找过去核对。年轻人呐,你这想法是好的,但,不值得偌大个如意书坊,冒这种风险。”
隋准早料到,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但他的人生格言是,不要轻易放弃。
“掌柜的,你也看过这份文稿,非常有价值。尤其对于整个成阳县的学子来说,是稀缺资源,一旦出版,必定大卖。你何必将挣钱的买卖往外推呢?”
“我卖什么都能挣钱。”文掌柜哂笑。
“风月会记算什么东西,如意书坊没它就卖不动了?”
他是很有自信的。
如意书坊资本雄厚,当初一落地成阳县,就把原有的几家大书坊给干倒了,然后一跃成为成阳县唯一的出版机构,称霸行业二十多年。
其他书肆,不是倒闭,就是给如意书坊做小弟,跟在它屁股后面捡点残渣吃。
文人雅士根本没得选。
买书,只能是如意书坊。
反过来,你想卖书,也只能是如意书坊。
文掌柜可不会被区区一个乡下小子,牵着鼻子走。
对方如此轻视自己,隋准也不会强求。
他本要拿出的第二份手稿,又被塞进怀里。
并且第一份也拿回来了。
“既然文掌柜不感兴趣,那我就告辞。”隋准道。
这么干脆利落,倒让文掌柜愣了一下。
这年轻人怎么回事,他本还想享受一下,被人哀求的滋味呢?
文掌柜面露不悦。
“快走吧,以后别想一出是一出了,我可没闲工夫听你做白日梦。”
他拂袖而去。
小二的态度也变了,冷冰冰:
“客人,如果不买书,请走吧。”
隋准一点被驱逐的尴尬也没有,施施然走了出去。
走出去后,开始发愁:
这可怎么办呀?
他漫步在青龙大街上,又钻进一家小书肆。
可对方并没有印刷业务,反而是推荐他去如意书坊。
问了好几家,皆是如此。
“二十多年了,成阳县就只有如意书坊一家独大,小伙子你不想找它也不成呀。”有个好心的书肆店主说道。
隋准只好道谢离开。
不过他没有气馁,找了家便宜的客栈,又在成阳县留了几日。
每天也不做什么事,就在街上转悠,专门跟在穿长袍,书生模样的人后头走。
今天就遇见了两个书生,边走边嬉笑。
“老也又教了?你小子,走大运了!”一人戏谑。
另一人则无奈:
“嗐,别提了,这个老也,满口之乎者也,我不过是与小二理论酒钱,他便上来说要考考我!”
前头那人又说:
“考考便考考呗,说不定把他哄开心,他请你喝一杯呢?”
另一人撇撇嘴:
“别了吧,他能有什么钱,能典的书都典完了吧,我看接下来他就该当裤子了……”
两人越走越远。
隋准顺着他们来的方向看,不远处,是一家插旗的酒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