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没能从佟嫂子身上榨出钱,还损失了一只大鹅,气得吴氏在家骂了三天。
于是,整个村子都知道了。
粑粑村佟大家,要供个男媳妇读书!
这个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飞向十里八乡。
在隋准他们终于把大鹅吃完那天,粑粑村村口大榕树下,也议论起来了。
“这是真的吗?秀哥儿媳妇真的要去念书?”
村里头的习惯,当着人会直呼隋准的名字,但背后聊闲篇时,还是会叫他秀哥儿媳妇。
一个跟佟嫂子走得近的婶子,一边补褂子,一边掀起眼皮,神采飞扬:
“可不是!我昨儿跟佟嫂子打听了,她亲口承认的。”
“哦哟……”
大家咂嘴饶舌,啧啧称奇起来。
供一个男媳妇念书?真是听也没听说过的事儿!
“佟大家这么舍得哇?供一个读书人可不老少钱。早知道我也嫁秀哥儿去了。”有人酸溜溜地说。
结果被跟隋准交好的人家呲了一顿:
“就凭你?瞅瞅你自己,有人家秀哥儿媳妇俊吗?有人家秀哥儿媳妇会做买卖吗?有人家秀哥儿媳妇那么顶事,能赶跑那一家子豺狼虎豹似的婆母兄弟吗?”
说得那人讪讪的,躲到人群后不露脸了。
其他人听了,感叹起来:
“说起来秀哥儿命好,捡个媳妇像隋准这般,长得好脑子活,知冷知热,又能顶门楣,现如今还要读书。若真被他读出来,那可了不得了。”
一时间,大家七嘴八舌地,竟都在羡慕佟秀和佟嫂子。
人群后突然响起一个细细的声音:
“不见得,谁知道他藏了什么心思呢。”
大伙拧头一看,是佟家大房的近邻,刘婶。
看到大家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刘婶心虚了几分,但还是梗着脖子说:
“怎么?我又没有说错!一个男媳妇,不好好儿在家里伺候男人公婆,去读什么书,像话吗?谁知道他是不是要踩着佟家攀高枝,以后他出息了,还能有佟家娘儿几个什么事?”
这话倒也在理。
初听隋准要读书,谁心里没想过这些?
只是人家正在兴头上,乡里乡亲的又怎么好说风凉话。
这会子有人说出来,大家便都想了起来,又觉得对佟家也不是那么羡慕了。
男媳妇再好,野了心嘚地飞走了,那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见大家默然,刘婶有了底气,嘴上越发地不饶人:
“要我说,人家这叫放长线钓大鱼。他才给佟家挣了歪瓜俩枣啊,现在都敢张口要去读书了。读书,那是我们庄稼人能沾的事么?一本书就一两银子!”
说着,她面上发出光来,仿佛已经看到佟家被吃绝户了:
“佟大家的还是傻,哪有庄稼汉去读书的?他能考上么?指定考不上,那么多银子都扔水里,连个响儿都听不着。”
“我看呐,不是读书,指不定偷着把钱拿去做什么了……”
做什么?
吃喝嫖赌呗。
刘婶虽然没把话说出来,但挤眉弄眼的,懂的都懂。
大家一下子唏嘘起来。
是啊,隋准虽然现在看着是个好的,但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呢?
再说了,庄稼汉读书这事,实在异想天开。
有钱也不是这样烧的,佟家这回真是脑子有坑,想左了。
气氛顿时就变了。
对佟嫂子和佟秀的羡慕,变成同情和嘲笑。
这正是刘婶想看到的。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原来婶子这么了解我啊?”
榕树后头突然传来隋准凉凉的声音:
“那婶子要不跟我赌一赌,我若考上了,你要怎样?”
刘婶刚还春风得意,滔滔不绝了。
这会子见隋准和佟秀竟从大树后头冒出来,吓得话都不会说了。
“我……我……”
看到被蛐蛐的正主出现,大家的表情十分精彩。
有心虚的,有愤慨的,也有看好戏的。
“这样吧!”隋准也不生气,笑眯眯道:“我看大家伙对我读书这事,很有兴趣。”
“不如,大家一块来个对赌?”
隋准掏出一包银子,席地坐庄:
“明年2月考童生,我赌我自己能考上。”
“你们觉得我考不上的,可以每人拿些银子,不拘多少。”
“若是我赌赢了,你们的银子都归我。”
有人大胆问:
“那若是你赌输了呢?”
隋准微微一笑:
“若是我输了,你们拿多少,我就赔多少。”
拿多少就赔多少?
那岂不是拿1两,就能赔1两?
人群骚动起来。
隋准一个庄稼汉,根本不可能考得上,这1两银子不是白得的么?
当即有好几个人急吼吼地要下注。
“等等!”隋准叫住他们:“大家不急,咱们得请个见证,签个对赌协议。”
于是族长被请来了。
隋准的一包银子押在族长那儿,他先在对赌协议上按了手印。
这下大家放心了。
银子在族长那儿了,还怕隋准赖掉么?
大家争先恐后地跟着下注按手印,也把自己的银子押在族长那里。
这辈子掏钱从没这么爽快过。
有几个没动静的,被人用胳膊肘捅了捅:
“你们还不抢着点?当心隋准的银子见底了,你再下注人家不收你的。”
然而那几个人,是素日里跟隋准玩得好的,见不得大家一窝蜂地看低隋准,还占他便宜。
“要下你自己下,我才不占兄弟的便宜!”他们粗声粗气道。
劝他们的人好心没好报,吐了一口唾沫:
“切!有钱不拿是傻子!”
族长婆娘急赤白脸地跑来,也想跟着下注白拿1两银子。
结果被族长一个眼神吓回去了。
张屠户来了,咚地扔下一个布袋子,几枚铜板洒出来。
估摸着,也有个百八十文的。
“今个儿卖肉的钱,全在这儿了。”他板着脸说。
“我赌隋准能考上!”
哗!
人群沸腾了。
还有人使那冤枉钱,赌隋准能考上?
张屠户是杀猪杀糊涂了,把自己当猪给别人宰呢?
可是张屠户之后,族长的儿子钟期也来了。
这小子随母性,可性子跟族长婆娘那是一个天差地别。
“我也赌准哥能考上。”他扔下一串铜板。
他娘在一旁见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大娃,你疯了哇你!”
但钟期没搭理她,他小子可是隋准的无脑拥护者。
除了张屠户和钟期,还有一个人也押隋准赢。
他拿出的钱,令大家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