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漆麻黑,还有液体交杂的感觉,有半粘稠,有半稀,耳朵被液体填满,听不到声音,身体疲软,感觉不到液体是否流动。
娘亲有跟我说过水的定义,宽广、无形,常听娘亲说我们在的地方河流是非常多的,她经常会谈起某个方向的“大河”。
“呜呜啊……”
“生出来,终于……”
“拿剪子来!”
触感渐渐回来,开始怀念刚刚的那股液体,那是暖和但混乱的。
那时的我比现在多一样东西,但很快就没有了。
“好了,拿帕子来!”
身上,那液体也没有了,好像从那开始我和娘亲的缘分之类的东西就弱了几分。
“是男孩还是女孩?”
“别,那种东西不重要了……”
听觉开始起作用,但开始听到的声音并不是娘亲的声音。
“啊啊!金胜!叫金胜滚过来!啊啊……”
娘亲的第一声好像也没有叫我。
“呜呜啊啊……”
“夫人你小声点!”
待睡着时,才得以听到娘亲叫我的声音,虽然已经很微小了。
“女儿……他们不要咱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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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花儿,怎么了?嗯哼……做噩梦了?”
夫人将手搭在小盲花身上,俩人从唐寒窗那回来,在破庙找不到事做,夫人也只能拉起小盲花睡回笼觉了。
“娘,你越来越想那些舅舅了。”
“嘿嘿,咱现在不就是乞丐吗?”
“嗯……”
“花儿,是不是你小叔跟你说过什么?”夫人立马狠生生地抓住小盲花的手臂,又露出昨日那副惊恐的面容。
“没——娘,你抓疼我了……”
“花儿啊,娘给你说,你小叔跟你说的有些话你千万别信啊,他是酒蒙子,净会说些胡话啊!”
小盲花咬着牙,手臂都快被抠破皮了。
“花儿,是不是娘抓疼你了?”
“没事的,娘~”
小盲花失去她的眼睛很久了……或许她可能都忘记了自己到底有没有眼睛这一事实,现在也只是抬头看着破烂的天花板。
娘亲经常说咱俩的经历都是“那些人”弄的,还说他们会被天惩罚的……可是,天又是什么?是经常流眼泪的天花板吗?还是抬头所见的破烂的天?祂真有这样的能力吗,娘亲至少是相信祂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信祂,也想让这天保佑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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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安徽的这几日,唐寒窗可是闲的无聊,但见到其余的人都得到休息了,心里也没什么想法了,只是闲不下来就是了。
卫姨坐在唐寒窗一旁,看到唐寒窗难耐的样子,感到自己能派上用场了,便笑嘻嘻地问道:“寒窗,是不是闲不下来了?没事的,我刚开始跟你跑的那几天也是闲不下来的,但想着我们今后回过的日子,便也不觉得无聊了。”
唐寒窗听出了性子,问道:“什么样的日子?”
“平淡的日子咯,跟在皇宫里不同,你不会在大半个脑子都在想夺权的事下,还要硬凑出半个脑子来念着我、念着我们。”
“还有呢?”
卫姨温柔地将手搭在唐寒窗染黑的脑袋上,虽然黑色的漆料下已经是近全白的头发。
“你会想着今后闲适的生活,能有大半个脑子来想周围的人,你会带着你生下来的孩子,在过节的时候来看我,你的表情会远比现在要舒展得多,我会揉着你孩子的头发,幸福地说你的事情。”
“那么,在我大半个脑子都想着的‘周围的人’会有你吗?”
卫姨的脸红了,摸着唐寒窗脑袋的手又下了几分力,但没能压住唐寒窗热热的眼神,便强装温柔地说道:
“可能吧——我是你小姨,你要敢不想着我,我可是……会生气的哦。”
“好,我一定会念叨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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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寒了,风中也转来不适宜的气息和声音。
“留民,这几天你怎么老是溜出去?”
声音是这魏王府权力最大的人,其眼前的太子好像也比之不及,也只能连忙打着哈哈:“太皇叔,我不过是寻些雅致罢了。”
“呵,我不教你管教后宫的事,你自个就自学起来了是吧……但你语气不再恭敬也算是好处。”
李留民有些无语:你不给我实权,还要我自信满满地在你面前当大爷,这可能吗?就算我当了,你又立马反口让我当孙子,那这合理吗?
魏王心情舒适地平躺在太师椅上,李留民见了有些无奈:“听闻‘特莫若’有创出适合您的椅子,好像叫‘轮椅’来着,太皇叔您躺那上面,我看着也舒服。”
“真有这好物?好像那‘特莫若’在济南一地吧,常听闻他们那会创出各样的新东西,还搞出什么学堂。这样吧,留民,我看老想出去,我给你一百兵马,你把那打下来,拿来孝敬我,我会考虑让你恢复自由之身。”魏王撑在扶手上,很有兴趣地调侃着李留民。
李留民心觉无语:贵人你这几天还学会了阴阳怪气是吧,真想给你买个轮椅坐坐……寒窗啊,我想你!
虽是无语,但李留民还是有些恭敬地说着:“前几日,我让原跟随我的人跑去淮南自成一派,于明面上他们已经与我无关,但暗处却仍是我的一把利刃,太皇叔应该不会怪罪我吧?”
“啊?我以为你不会故意谈起这件事,我看你偷了我江苏一地的文书,还以为你死性不改,还要背着我偷偷搞你那小团体呢,不曾想你居然那么诚实?”魏王依旧调侃着。
“太皇叔,我一向诚实。”
“你恨不恨我?”
“不恨。”
“爬,屁的诚实。”
李留民淡笑着,自己对魏王确实不恨,甚至对唐寒窗才会有的“不藏消息”的规则都偷偷在魏王身上启用了,总之就是对这小老头没有什么仇视,多是觉得有意思就是了。
“那留民,我问你,你对那胡锈到底有没有意思?”
“如有。”
“我都不知道你这下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