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漪娇躯静默盘坐于一层石阶巨门内前,秋眸浅缓闭上,精神感知透过前方微掩的门楣缝隙扩散出去,显是在觉察着阁外动静。
来时她尚能凭借恩师慕容霜所竭力传出的最后一抹幻力意念,施展“幻身”潜伏而入,视一众巡逻玄影卫侍于无物,但此刻去时却已无法炮制。
是故她只得静候阁外高台丹墀间,来回巡逻的诸名玄影戍卫尽皆远去的片刻时分,与慕容勉一道趁机溜遁。
而眼下她觉察探知外界动静之际,却也正好可以调息归元,回复些许此前亏损之玄气。
晚来凉风习习,刮过林间松樟树梢,扬起簌簌响动。
但这般因万物而生的天籁气息,却也丝毫无阻少女探听人声动静。
时辰再度卜过数刻,直到天外拂晓将至,东方欲明之际,那渐为远去的窸窣脚步声,方才彻底化为杳无,陷入一派安宁沉寂。
“就是现在,我们出去罢。”
柳清漪闭上的双眸悄然睁开,红唇微嚅间,忽而朝一旁已然候得略显急躁,惶惶来回踱步的慕容勉,开口示下。
慕容勉见时机终至,始终提着的心弦这才为之坠下。
方才他便自前方微掩的厚重石门缝隙间,瞧得外界天色由暗至明,显是黎明将至。
倘或此间再无法候到出逃时机,恐怕他们两人,便是得于此层经室内再行待上一日,方可候到今晚才能觅得机会离去了。
阁外丹墀一时无人,乃是因着早晚两拨玄影戍卫,需得前往主轩汇报交接之故;时机短暂,稍纵即逝,故而柳清漪当即站立起身,掐指捻诀,玉手于胸前飞速变幻,很快便及凝汇出一道“阂寂阵”来。
这是一道高阶凡品阵法,其威能杳杳,但却功用甚巧,能够隔阻其内小至蚊嘤、大若洪钟般的声响外传,却无法拦挡实物入内出外。
是以少女在将这道阵法祭出之时,屈指一弹,便及笼盖上了眼前偌大而厚重的石门周遭。
接着只见她翻腕平掌推出,掌心有着丝丝缕缕的精准玄气缭绕,这一掌力道蛮横强劲,却并未施予任何玄术相辅,纯以玄气充沛见长。
因而一掌击出,劲风滚滚而至,轰击在那约摸有着尺许来厚的玄精石门之上,顿时便及有“翁隆”般的闷沉声音,持续接连传出。
然而如此声响所造成的音波扩散开去,却是在触碰到那外界笼盖而至的阵纹上时,被悉数一一吸纳吞湮,再无半分传至其外。
瞧得眼前这两扇足足重达十余吨的石门,竟尔就这般为眼前少女所只手隔空推开,慕容勉眼皮微跳之间,心上再度升起一抹浓浓惊骇来。
对方修为之深、天赋之高,实所罕见,想来在慕容一脉如今年轻一辈中,当为魁首翘楚,只是不知与那炳公子之女芷瑶小姐相较,二人会是孰高孰低?
前方石门缓缓为之推开,当那缝隙大到足够人身侧肩通过之际,柳清漪便及撤回掌力,拂袖将衣袂一挥,绿裙飞扬间,娇躯已是裹挟身后慕容勉,二人化为一抹流光,直直急速撺掇而出,逃离阁外。
那一层两扇厚重石门仿若于其内装有机括般,应力而生,在少女撤去掌风玄气之时,便及又缓缓回拢,数息之后,直至闭合方止。
而周遭笼盖的这座无形“阂寂”阵法,亦即再度悄然湮灭,化回天地灵力飘散……
柳清漪素手擒住慕容勉臂膀,拉着她一路朝北疾行而去,如此约摸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待得两人已离身后藏珍阁重地数里之远,这才渐缓止息身法。
如此一路疾行遁走,来到前方内园幽径的岔道芳园间,柳清漪便及折身松手,仅是简单朝慕容勉莞尔施礼作揖后,便及蓦然离开,不再多言。
“诶,清漪小姐,那副——”
望着前方少女倩影婆娑,袅袅绕行消失于视野尽头,慕容勉兀自呆立原处,努力调匀呼吸,方始抬手向前,行将欲言。
可这时,柳清漪已然远去良久,他又哪里还能唤至对方的听晓答复?
慕容勉面色略显复杂纠结,他原本是想问及柳清漪,如何处置于藏珍阁三层中,带出来的那副神秘尸身遗骸,又该怎样查明其身份死因?
可眼瞅着少女匆匆离去的模样,似乎有着急事要办,或可因此忘却了与他商榷此事。
念及此处,慕容勉无奈撇嘴叹气,收拾心神,同样预备前往赤檀居。
这“赤檀居”乃内园“十居”之一,为现下十一公子慕容煜的住所,此前昨夜来时二人便曾商量既定,待慕容勉自阁内归来,便及去往赤檀居,与之碰面。
只是今番闯阁遭遇颇曲,但收获却甚杳杳,尚未能够查探到何有用线索,却徒耽搁了一整夜的光景,还将阁内第三层玄垣古筑弄得一派狼藉。
此事倘或当真道与慕容煜全盘知晓,也不知他会如何清算自己之过。
当然,慕容勉自是并不知晓在他离开那间回廊尽头方寸寒室之后,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致整层阁间震荡至斯。
但他显然也不会将此归咎到柳清漪的身上,只疑是那焚阁之人所致,使得内粱中空腐朽,承重难当,方才引发余震坍塌。
“对了,这只夙旧的置物袋……不知缘何无法开启收纳之效了?看来得寻机研究研究。”
慕容勉心念微动,忽然忆起临行出阁之前,于废墟地面那具神秘骸骨间,所拾掇在身的这只置物袋,将其缓缓于衣袂间掏出。
将之置于掌心,他这才于晨辉天光下,细细观摩打量起来。
嘴角边呢喃自语出声,他一面缓缓踱步前行,一面却是凝神反复审慎手中这只置物袋,若是仅从外观上瞧去,这置物袋并无破损之处,不过是较为残旧一些。
但他依法捻诀,却是丝毫开启不了它的收纳之力,不免着实有些迥怪了。
一时无法想出头绪,慕容勉也便不再耽搁时间,重新收起这只遗落现场的置物袋后,便及加快步伐,同样匆匆赶路而去。
心间隐约升腾而起的第六感似在告诉他,这只乍瞧上去平淡无奇、陈旧不堪的置物袋,既曾为那副骨骸之主吞咽入腹,恐怕其中,应纳存有颇为要紧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