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宣明殿,云姝并未直接回霓裳宫,而是去了一趟御史台。
她还记得御史台外的一处院子中种了许多海棠树,就是在这院子中,她第一次见到了许开霁。
后来每年她都会来此处赏海棠,每年都会再一次遇见许开霁。
直到一年前在此处,许开霁对她说:“姝儿,你信我,我替你报仇,护你一生平安喜乐。”
“姝儿,你怎么来了?”
温润的声音拉回了云姝的思绪,她回过神来,目光落在了面前的男子身上。
许开霁穿着官袍,身形清瘦,容颜如画,甚是清隽雅逸。
上一世的她怎么也没想到,看着如此温润如玉的一个人,却骗了她十年。
许开霁见她没有说话,犹豫了片刻,开口问道:“姝儿,我听说今日陛下为你指婚了,驸马爷是国子监祭酒沈宥之,姝儿,你可是被皇后逼的?从前我能帮你,这一次也可以帮你,你信我。”
云姝斜看了许开霁一眼,面不改色道:“许大人怎么说也是个御史,读书数十载,怎么,连规矩都不懂了?见到本公主,为何不行礼?”
许开霁听完,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姝儿,你别开玩笑了,若真是皇后逼你,我定会帮你想办法。”
云姝看着许开霁这副模样,恨不得现在就将他千刀万剐。
他这一字一句说得如此真切,当年她也笃信不疑,可偏偏这一切都是装的!
她干净利落给了许开霁一巴掌,那响声清脆悦耳,听得她心中畅快得紧。
她道:“许开霁,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不过是个小小御史,高攀公主,你也配?从前我对你虚情假意,你莫不是还当真了吧?要我说,好好做你的御史,别想着借自己的亲事往上爬!怎么?许大人还不行礼?”
“姝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许开霁伸手想要搂住云姝,却被云姝一把推开。
“别碰我,恶心。”
云姝一想到这双手也曾经抱过别的女人,脸上便不自觉露出了鄙夷不屑之色。
“父皇已经为我指了婚,为了避嫌,从此以后,你我一别两宽。”云姝冷冷说道,“许大人,你若是再不行礼,我可就要治你的罪了。”
许开霁目光有些涣散,沉下脸行礼作揖,咬着牙说道:“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云姝满意笑了笑:“许大人,平身。往后莫要再忘记行礼了。”
她知道,凭借许开霁的能耐自然是能够在前朝谋个好前程的,等他一步一步爬上高位,功成名就之后,她再一点一点将他拥有的东西都毁掉,也让他尝尝前世她那般生不如死的滋味!
今日来,她就是要与许开霁划清界限。
自此以后,她对他没有情分,只有恨。
青黛瞧见云姝出了御史台,赶紧上前给她披上了披风,道:“今日风大,殿下仔细点别着凉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宫吧。”
云姝忍住悲痛,强行笑道:“走吧。”
青黛又道:“殿下吩咐我给那宫女送些钱和衣裳去,奴婢已经照办了,只是奴婢不明白殿下为什么要替她求情?”
“做了好事,自然是会有回报的。”
云姝一番话说得不清不楚,青黛也不甚明白,却也没再多问了。
昨日过后,似乎自家殿下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青黛心想如此也好,免得以后在宫中再受人欺负。
等回了霓裳宫,云姝便觉得有些乏了。
用过午膳之后,她屏退了下人,正准备打个盹。
刚合上眼,便听到了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于是她警惕看向四周,目光正好撞上半躺在霓裳宫窗前的萧少钦。
细碎的阳光洒在萧少钦的脸庞上,颇有几分少年绝艳的意境。
云姝感叹了句,只可惜这人是萧家的二公子,不然,嫁个花瓶似乎也不错?
她开口问道:“怎么是你?”
萧少钦悠悠开口:“我来,就是要坐实公主殿下这私会外男的罪名。”
云姝揉了揉脑袋,心想这萧少钦怎么跟狗皮膏药一样黏上自己了,甩都甩不掉。
“萧家二公子赶紧走吧,今日父皇已经为我指婚了,你再不走,我可就要叫人了。”
“你敢叫人,我就敢再亲一次。”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云姝也有些恼了。
重活一世,她还没开始报仇,怎么就招惹上了萧家这个纨绔?
萧少钦嘴角微翘,伸手从腰间取下来一枚玉佩,拿到云姝面前晃了晃。
云姝一眼便认出来那是沈宥之的玉佩。
前世她为了拉拢沈宥之,命人去打听过沈宥之的身世。
沈宥之出身贫寒,父母早逝,是私塾的夫子一手将他带大,教他读书写字,所以沈宥之将这位夫子视作亲生父母一般供养,这枚玉佩便是夫子留给他的。
沈宥之将这枚玉佩视为生命一般,如今玉佩落在萧少钦手中,想来萧少钦应该是背后对沈宥之做了什么不利的事情,想拿这枚玉佩来与她谈条件。
云姝沉声问道:“你把沈宥之怎么了?”
“没怎么,不过是今日中午我遇到这沈大人被李家追债,差点都叫人给打死了,你说说,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呢?所以我便替沈大人还了债,沈大人心中感激,便把这枚玉佩送给我了。”萧少钦缓缓说道。
云姝听完心中一惊。
他怎么知道李家的事情?
前世她便是查到了这沈宥之进京赶考乃是借了李家的钱,而他不过是个国子监祭酒,每年的俸禄连养活自己都只能算勉强,他为人又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不愿意做那些贪污之事,哪里来的钱还李家?
本来他平日里对李家也甚为照顾,还亲自教李家那儿子读书写字,李家人便也没有计较。
前世她故意挑唆李家前去要债,她做了个顺水人情,并且三顾茅庐,说明自己的诚意,这才成功将沈宥之收买,为自己所用。
可今日这戏码怎么在萧少钦身上上演了?
看来还真是冤家路窄,连收买别人的计策都用得一模一样。
“萧二公子还真是心地善良。”云姝违心奉承了一句。
萧少钦听得倒是挺洋洋得意,笑道:“是啊,沈大人对我,那是感激不尽,只是沈大人这般不懂圆滑处事之人,往后在官场上难免会惹到什么大人物,那时候,我就不一定能救得了了。”
云姝听明白了,这萧少钦是拿沈宥之来威胁她呢。
说罢,萧少钦一个纵身从窗前跃了下来,走到她面前,步步紧逼将她压到了背后的屏风之上,不怀好意道:“公主殿下,你还想选谁?”
云姝也不躲,直直对上了萧少钦的眸子。
他的目光炽热真诚,让她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昨夜昏暗,她看得不太真切,如今他就离她只有一寸的距离,她这才发现萧少钦面目清秀,清秀之中还带着三分轩昂气度,俊朗无双,真真是个美男子。
“我不过是个没有母妃的公主罢了,说得好听是玄商国的公主,说得不好听,便是个无权无势的野种,哪里像萧家二公子,爹爹是骁骑将军,姑母是太妃娘娘,衣食无忧,这一辈子都会平安喜乐。”
说到此处,云姝垂下了眸子,“萧二公子,你到底是为什么,就偏偏看上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