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从窗外灌进里间,吹拂着若雪的乌发。
“萧琰若是一直如此疯癫,还是得公之于众,越快越好。”若雪整理着手中的金疮药和无菌纱布,凝眉道。
叶七低眸看了一眼熟睡的萧琰,“是,我这就去安排。”
“衡山公主那边?”
若雪捏了捏下巴,“随她去吧。”
前两世,衡山公主的结局并不算好。
太子被废后,她利用青娥军发动宫变。景帝在那一场宫变中急火攻心,萧琰当时救驾及时,简在帝心。
衡山公主当场被卫队一箭穿心。
此后,景帝病痛缠身,没多久便暴毙而亡。
“你的人继续盯着衡山公主,别被她的青娥军发现了。”若雪叮嘱道。
叶七挠了挠头,“王妃,您放心吧!”
他笑了笑,“从前听说青娥军里个个都是能人,可暗卫盯梢的这段时间,发现传说中的青娥军,不过是花架子……”
若雪没有说话,笑了笑。
真正的青娥军精锐,在李拓手里。
叶七的消息传得很快,宫里隔日就派高公公来探问萧琰的具体情况。
若雪半真半假说了萧琰的情况,惹得高公公哀叹连连,不住地说:“真是可惜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萧琰疯傻的消息,不知被谁人又传得满城皆是。
“听说了吗?庆王殿下疯了,不太认得人了!”
“谁说不认得人,庆王殿下不是还一直认得王妃吗?果然是痴情种,疯了之后只认得自己的心上人……”
“医仙王妃可真可怜,为绵州百姓做了那么多事儿,结果自己的夫君还疯了,这还怎么办啊……”
温府诸人听到风声,特意遣了人,让若雪回白马巷一趟。
哪知她刚要出门,衣袖就被萧琰拉得死死的,双眸幽深:“雪儿,你就要弃我而去了吗?”
若雪无语,扭头看他。
他的一双凤目含着清凌凌的水气,幽怨如深谷中的青苔,发了霉。
她柔声道:“不过是父亲担心王府的事宜,让我回府一叙罢了,没什么事儿……”
“哦,你是要回娘家了?我偏不和离!”萧琰落寞的声线中,含着一丝孩子气的执拗。
若雪苦笑,“回娘家是不假,天色晚了我自然会回府,你放心吧……”
萧琰钻进马车,“我不,我要跟雪儿一起回去。”
这几日,萧琰粘人得很,他一步都不离若雪的身。
若雪撑着下巴,转了转眼珠,“萧琰,你之前画的画,我不太喜欢。要不你今日在书房多画几幅?我好挂在幽篁院……”
萧琰幽深的眉目紧紧盯着若雪,“好,那我等你回家。”
回家?
若雪的心忽地一紧,他说庆王府,是他和她的家。
她也没再多想,笑了笑,“好,入暮时分我就回府。”
-
她从绵州回京,琐事缠身,一直没回温府探望。
一进入温府,若雪被候在门口的小厮,领着去温耿的万象斋。
万象斋院外种了棵梧桐。
寒秋之中,金色的梧桐叶落满院落。
若雪来不及细细欣赏梧桐,就见温耿黑着一张脸,躲在书房的阴影里,听到她的脚步声,才扭过头来,发出苍凉的一声叹息。
“你来了?”
“拜见父亲。”若雪微微见礼。
温耿手里捏着一块双鱼玉佩,出神道:“既然你都知道了,如何还能叫我父亲?”
若雪脚步一顿。
只听温耿自嘲地笑了一下,“陛下今日跟我说了,没想到,他早就看出来了……”
温耿叫她来,竟然不是为了萧琰之事?
若雪抬眸看着他,他捏着双鱼玉佩的手有些发抖,“他是大周的皇帝,我还只当他是邻村的阿哥呢……既然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若雪凝眸,“什么意思?”
温耿将双鱼玉佩放在书案上,深深看了她一眼,“皇家的水太深……害你的人,可能是最爱你的人……”
秋风一吹,书页被吹得哗哗作响。
温耿看了一眼窗外的梧桐,忽然道:“冬天快到了吧?”
若雪皱了皱眉,他想说什么?
“我还记得你出生的时候,就是小雪那一天。那一夜冷得很,京城却没有下雪。京城都如此寒冷,边关便更是苦寒。”
若雪没有说话,听温耿惨笑了一声,“霍将军在边关传来邸报,说将士们缺衣少粮,军饷拖了三月的没发,这个冬天怕是熬不过了……”
“那一年,溶月怀着你,担忧着远在边关的霍不屈,日子熬得颇为艰辛。临到生产前一日,还在设法筹谋,给边关的将士们筹集粮食和军饷。……”
“可溶月筹措的粮草还没运到边关,那边就传来消息,说霍将军通敌叛国!”
若雪的身子一冷,从上到下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温耿目光从未如此冷肃,“要说我温耿叛国都还差不多,我才不信他霍不屈,那个直肠子,会有叛国的一天!”
若雪声音颤抖,“所以,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耿唇畔勾起一丝讽刺的笑意,“当年,只有从中作梗的人知晓得清楚,我不过是猜测一二。”
接着,他说:“溶月被这消息一惊吓,差点难产。好在雪娘你命大,终究是有惊无险。”
“忠臣被陷害,他就轻飘飘的一句,过去的就让他过去?雪娘,你说,这样的人还有资格做皇帝吗?”
温耿冷眸扫向若雪。
若雪身上起了一个机灵,“你说,当年霍将军的冤案,是陛下所为?”
温耿仰头大笑,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
笑声回荡在万象斋,传到若雪耳里,只觉得可怖和阴寒。
旋即,温耿笑道:“不是他,又是谁?”
“就算不是他直接设下陷阱诬陷霍不屈,那也是他顺水推舟,把功高盖主的心腹大患给除了去!”
温耿的声音凄厉,在秋风中更像鬼哭狼嚎。
“萧家的人,不管本性如何,一旦做了皇帝,都冷心冷情,不是个好相与的。”
“他还在民间时,是个顶好的兄长、夫君、儿子,一朝进了宫,身上连一丝人气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