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把枪给我。”
傅以深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冰冷，毫无感情。
对他来说，这场对峙里，没有什么比凌依的安全更重要。
随后，只听得一声叹气和一声“啪嗒”，卡罗拉将枪支直接抛到了傅以深的怀里，举起了双手，表示投降。
确保了卡罗拉身上再也没有别的武器可以对凌依不利，傅以深这才将麻醉剂的针头从她身上拔出，丢下一句：
“现在这个剂量，只会导致你手脚麻痹一会儿，没什么力气不方便走路，不过，半个小时后自然就解了。”
“我没想到，你会真的对我动手。早知道，还不如不救你了。”卡罗拉敛了敛神色，故作轻巧地看了眼手机，“R组织来救援我们的人在路上了，但因为刚刚的丧尸动乱交通瘫痪，我们估计会要在这里过一个晚上。”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刚刚在烟花夜市救了我们。”傅以深抬眼直面卡罗拉的眼神，表情始终冷峻。
“我是不会允许你伤害她的。”他的语气，有一种毋庸置疑的确定感，挟裹强大的气场，“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并不介意，和你、和R组织站在对立面。”
雨渐渐停了，只剩漫天的黑幕无声。
沉默了一会儿，傅以深看了眼腿上的凌依，忽然皱了皱眉：“卡罗拉，你车里，有绷带和止血的药物吗？”
卡罗拉打量了一下傅以深，他的伤口主要在右手和右臂。
他原本打着石膏的地方，基本已经被鲜血染红。
这个受伤的位置，明显是没有办法自己给自己包扎上药的。
“嗯，我这里刚好有一人份的绷带和止血药。”卡罗拉伸手从副驾驶的夹层拿出了绷带和药物，“我给你简单包扎一下吧，免得——你那只丧尸小朋友嗜血成性，半夜把你给吃了。”
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缓解刚刚与傅以深对阵的尴尬，顺带还言语上踩了凌依一嘴。
这个小女孩是个丧尸……
或许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坏消息。
丧尸，横竖不过是只丧尸。
毕竟，她才是人类，能自始至终站在他身边的活生生的人。
这，也是她的机会。
可还没等她起身，傅以深便伸手抢过了绷带和药物：“你药效还没退，坐着就好。”
“可是……”卡罗拉刚想反驳些什么，一转身，便被傅以深的动作惊呆了——
只见他轻轻地把凌依的袖子卷起来，用碘伏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的边缘，干涸的血迹被一点一点地润开，染红了整个棉球。
这些，大概是凌依方才攻击那只大丧尸、穿过挡风玻璃的时候划伤的。
“唔~”
大概是过于疼痛，凌依的喉咙里发出可怜兮兮的低吟，委屈巴巴地蹭了蹭傅以深的大腿，眉头紧皱。
“别怕，我再轻些。”傅以深的声音又柔和了几分，动作极其轻慢，生怕再弄疼了她。
卡罗拉座位底下的手缓缓攥紧……
一只丧尸而已。
他伤得那么重的情况下，只有一份止血绷带和药物，也要用在这只丧尸身上吗？
卡罗拉忍不住出声提醒：“她只是一只丧尸。”
傅以深头也不抬：“那她也怕疼。”
卡罗拉：“……”
无言，夜色渐长。
傅以深搂着沉睡的凌依，眉头始终保持着微微皱起，背靠在后座休憩，随时保持着守护这个小家伙的姿势。
卡罗拉的麻醉药效已经解除，一个人默默走出了车外，掏出了外套中的全新的报告单——那是R组织最新的丧尸血液数据，她好不容易辗转得来，原本想着，这个给到傅以深，对研究药物或许有些作用。
她要倾尽全力地让傅以深觉得，只有她配站在他身边！
甚至，她还愿意为了他，不惜屡次与傅以深站在R组织的对立面。
可现在，这份东西，突然就多余了。
她抬手，摸了摸脖颈上的麻醉剂针孔，红唇微微一抬，随手就将资料单撕毁——
信手一扬，白花花的纸片，混着空气中的血腥气，越飘越远……
***
清晨，凌依是皱着眉头醒来的。
可以说，除了傅以深气息，附近一切的触觉和气场对她来说都是格外陌生。
甚至于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让她无比惊诧：
这是哪？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陌生的郊外、混乱的轿车内饰、破碎的挡风玻璃……还有浑身是血的傅以深？？！！
“傅以深？！”凌依无比慌乱地拍打着他的脸颊，拼命摇晃着他的肩膀，“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啊呜啊呜！”
昨晚发生了什么来着？
烟花……篝火……大雨……
然后就是无法自控的睡意袭来……
卧槽！
不是吧不是吧！！
凌依喉间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我是不是昨晚上梦游把你叼出来了？”
“是不是我咬了你？啊呜啊呜！”
“傅以深~你怎么又要死了啊呜啊呜！”
睡梦中的傅以深眉头深锁：“……”
这个“又”字，怎么听，怎么奇怪。
他睁开眼睛，用血迹斑斑已经干涸的手掌掐了掐凌依的脸肉，声音隐隐有些干哑：“小家伙，你真的很吵。”
不过，她担心他的这个眼神，他很喜欢。
可以勉强抵消，她说他“又要死了”的触霉头。
“我身上这些，不是你干的。”傅以深笑了笑，手指了指挡风玻璃外那个还卡在车头和树干中间的大丧尸尸体，拖长了语调，“不过，那个，确实是你干的。”
凌依：“……”
相比于第一次的好奇，这一次大概因为傅以深身上的伤实在太严重了，以及这场面也确实过于血腥，她的心头竟泛起了不安来。
到底，小丧尸在睡觉的时候，是发生了多少事情……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超出她的理解与承受。
目测，傅以深身上的伤，是那只大丧尸造成的。
可是……她既然能将那只大丧尸撕裂成这样，会不会有朝一日，迷失了心智的时候，会把傅以深给……
她不敢细想，甚至，心烦意乱，越想越乱。
卡罗拉敲了敲破碎的车窗，将后排的车门拉开：
“你们醒了？凌依小朋友，那个，我能……单独和傅以深说说话吗？”
原本就心里乱糟糟的凌依猛然坐直，直接大脑一片空白地下了车。
甚至……在卡罗拉坐进去之后，还顺带帮他们把车门关上了！
关上了？！
关上了？？！！
凌依浑浑噩噩地走了几步，冷风一吹，打了个激灵，也在这个瞬间终于清醒了过来。
妈呀！
刚刚她到底在干什么……
主动让出位置给卡罗拉？？
她犹豫地回头看了看紧闭的车门……
小丧尸现在去把门打开，把卡罗拉踹出来还来得及吗？
啊呜啊呜！！
那是小丧尸的傅以深！！！
这边小丧尸捶足顿胸地懊恼着，车里的傅以深也是气不打一处。
看来，他上次在医院跟凌依强调的，她不需要为了别的女人让开位置，也不许离开他半步，她是左耳进右耳出了。
“所以，是什么事？”傅以深目光冷淡地看着卡罗拉，心里盘算着——回头要怎么把这个小家伙拎过来“教训”一顿。
卡罗拉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傅以深，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并且你也想要尽快赶制药物，让她有恢复成人类的可能，但作为你的搭档，我不得不提醒你，凌依已经开始吸食人血了……”
“我知道。”傅以深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拉远，看着凌依在一边踢着小石子。
这个小家伙，似乎也是一脸懊恼的表情。
卡罗拉不依不饶：“你知道的，像养狗一样，狗一旦吃了生肉，就会开始咬人了。任由凌依这个样子发展下去，迟早有一天，她会变成伤害你的丧尸的，不如，把她交给R组织……”
“她不会。”傅教授直接打断拒绝了卡罗拉的提议。
他怎么可能将凌依交到R组织手里，这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傅以深，我也是个科学家。我知道，凌依她作为一个丧尸，有意识、会说话……真的是个很珍贵的实验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很危险！”卡罗拉伸手拉住了傅以深的手肘。
此时的凌依恰好踹到一块大石头，脚下一滑……
傅以深直接甩开了卡罗拉，打开车门冲出去，扶住了即将摔落的凌依。
凌依落入了稳稳的怀抱，以及……迎上了一双危险的眼眸。
她一时间有些心虚：“哦，你们聊完了？”
傅以深的眸色一深，大手捏紧了凌依的臂：“就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