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哥,你不用替他们瞒着我,我知道的,我很相信我父亲的近战的能力,我只是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被大炮炸断了双腿,血流尽而亡。”
苏霂说完,轻轻看了他一眼,“你现在知道了,战争上云与子弹,战炮轰鸣,战士的生死都不会只掌握在自己手里……你还要上战场吗?”
“上。”
回答她的,只有小男孩自胸腔里发出的颤抖的声线。
声音很抖,隐藏着无数委屈。
苏穆知道,他不是在害怕,而是在为他的父亲感到难过。
“苏哥,请你今后一定要严厉地训练我!”
收拾好情绪,小男孩慌乱地抹了一把泪,终于肯抬起头与她对视。
“我明白了,先睡吧。”
……
半年后,
苏穆带着已经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尧清泽去了部队。
去部队的当天晚上,一群汉子围在尧清泽身边。
周边一黑。
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尧清泽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观察了一下他们的服饰。
和照片上的服装不一样。
一群汉子穿着粗布衣服,挽起袖子裤脚,看样子不像是军人,反而更像是农民工人。
“苏军师,刚才这小子还跟你聊的热乎,咋见到俺们不说话了?是不是瓜怂,你将他教给俺们,俺们能带的了嘛?”
其中一个一米九高个的汉子仔细地看着比他矮一个头的小伙子,脸上满是疑惑。
“小子,长毛没啊?敢到我们部队来?”旁边的壮汉推了推尧清泽的背,将他推的一个踉跄。
“小子,瞧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哪像我们这些粗汉子,应该跟着苏军师混才对啊,跑部队来起什么哄?”
尧清泽:“……”
听到几人的怀疑,苏穆咬着硬疙瘩的动作一顿,勾起嘴角,“小尧,可别让他们小瞧了,给他们露两手看看。”
几个汉子相视一眼,各个心里都清楚。
他们不是刚才看不上这精赞的小子,只是觉得这小子跟在苏军师后面学的肯定要比跟在他们后面要多的多。
跟着他们这群人打头阵,只会走的快。
尧清泽不了解情况,听到苏哥提醒,他从人群中挤出来,拿着手里的弹弓,朝远处树上的一只乌鸦打去。
“哇——哇——”
乌鸦扯了两下嘶哑叫声,然后从树上呈一个弧度坠落下去。
“哟!这弹弓还蛮好玩的,俺也来试试。”
人群里,一个矮个子壮年男人走出来,接过尧清泽手里的弹弓。
只见,男人手持弹弓,对准天空。
他虽然长相一般,但是就在那一刹那,单闭只眼,手拿弹弓的姿势像拿枪杆子一般。
随着一声尖利啼叫,一只越过天空的燕子被打落下来。
男人名叫赵梁英,此时正帅气地用手擦了一下鼻头,头一摆。
鼻子里还发出一声愉悦的轻哼。
一瞬间,剧烈的鼓掌从人群中响起。
“射的好!”
“英哥下回在后面给鬼子抛炸药,炸他两个奶奶的。”
“嘿!梁英哥枪法可比射大鸟准的嘞。”
一群汉子性子粗,平日里说话大大咧咧的,没有注意到少年心里脆弱,被这么一说心里手里的打击。
“梁英哥,你的枪能给我用一把吗?”
尧清泽一说,几个汉子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来。
毕竟在他们眼里,一颗子弹等于鬼子一个人头。
不像圳南那帮穿军大衣外表光鲜亮丽的,他们这上面穷,发来的物资十分有限。
尧清泽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他微微低着头,似乎知道自己很不合群。
“把俺的给你看看吧。”
一个左耳朵缺失的男人走过去,将手里的枪杆子庄重地递到少年手里。
少年哪知世事辛,只知道拿到神圣的枪杆子,满腔的热血开始沸腾。
他举着枪对准天空就是一发。
虚发!
什么也没射中。
“你干什么!怎么还浪费子弹呢?!”
人群里有个刚硬的汉子看不下去,冲上来一把夺过枪,浓密的眉毛竖起,看样子十分生气。
尧清泽心里闷闷不爽,不就是射了一颗子弹吗?
以前他父亲还给他碰过枪,教他在草把子上射了好几下呢。
苏穆抿着唇,一方面并不满意汉子冲动的行为,另一方面,她思想工作没做到位。
于是,在几人都有些僵硬的情况下,苏穆收起手里的冻疙瘩,走到人群里将小孩拎走。
“苏哥,苏哥??你要带我去哪?我不回去……”
身后的小孩有点急了。
杨树下,
苏穆突然停下脚步,身后的少年撞了上去。
她转过身,有些无奈地扶额,“不带你回去,我只是有几点话要跟你先说。”
“苏哥,你说吧,只要不让我回去,我差不多都能接受。”
尧清泽说完,视线与面前的男人对上,透着一股火热。
刚才那些人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是的确说的实在,比起他们,他还连枪杆子都摸不熟。
“刚才他们穿的衣服你看到了?”
这句话另少年沉思了片刻。
“嗯,苏哥,这是哪个部队的?他们穿的还挺新奇……”
苏穆见他一脸天真地看着自己,她嘴角不禁抽了抽,“新奇?”
尧清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虽然我见过村里的人都是这么穿的,印象里军人都是像我父亲那样穿军大衣的,但是这样穿一眼看上去还挺容易让人亲近的。”
虽然他心里并不是这么想,他觉得今天在那群汉子里丢死人了。
苏穆欣慰地笑了笑,“嗯,他们确实和别的部队不一样。”
“但是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你如果选择跟着他们,就要做好融入集体的思想准备,还有……在外面说话注意点,加入组织的事情必须保密。”
苏穆这样一说,本来还与她轻松交谈的少年秒变严肃。
“苏哥放心,我一定会服从组织,服从军纪!”
“对了,部队里子弹数量有限,在军人的眼里,一颗子弹就相当于敌人的一个人头,所以他们才会这么生气。”
尧清泽握了握手指,低头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突然,头被一只柔软的大手摸了一下,他神色微妙地变化着。
除了父亲以外,没有人像苏哥一样,会温柔地摸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