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听话地回了屋,可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心里压根儿就静不下来。
她坐在炕上,看着熟睡的孩子,眼泪止不住地掉。
孩子还这么小,这一下子又欠了这么多钱,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啊?!
气头上的钱老头光靠钱大郎一个人,根本拦不下来。
钱大郎没辙,只好叫上钱三郎一起,才把钱老头拦住了。
钱老头喘着粗气,瞪着已经爬不起来的钱二郎,心里既愤怒又悲哀。
过了半晌,钱老头像是突然泄了气,他疲倦地问钱二郎:“你知道错了吗?”
看着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的钱老头,钱二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知道错了,爹,我真的知道错了。”
钱老头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夜空,“都先回屋吧,其他的等天亮了再说,老二,你跟我过来。”
说完,钱老头背着手,往后院钱三郎的房间走去。
前天,他还同孩儿他娘商量,等纳完税了,咬咬牙给欢和安宝盖间屋子。
毕竟,他一直睡在老三房里也不是个事儿。
现在好了,别说咬咬牙了,这牙就算咬碎了,这房也盖不起来。
钱三郎把钱二郎从地上搀起来,钱二郎看着满脸泪痕的赵氏,愧疚地唤了声“娘”。
“诶。”赵氏疲惫地应了声,又道:“你爹问你什么,你就好好说,都是一家人,别藏着掖着的。”
钱二郎哽咽着点了点头,被钱三郎搀着回了屋。
钱老头坐在炕上,手里拿着个老烟枪,在轻轻地擦拭着。
钱三郎皱眉,“爹,你怎么又把这玩意儿翻出来了,你不是答应了娘,以后再也不碰这玩意儿了吗?”
钱老头道:“爹不抽,就是闹心的慌,拿着它心里能舒坦点儿。”
钱二郎愧疚地抬不起头。
钱老头吹了吹烟斗里擦不掉的落灰,抬头看向钱三郎,“老三你先出去。”
钱三郎应了声,走之前也把门给带上了。
钱老头就这样沉默地看着钱二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叹了口气,“老二啊,你是什么心性的爹知道,你跟爹说,你为什么要沾赌啊?”
钱二郎早就扛不住了,他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他一边哭,一边把夏明引诱他赌博的事儿,完完本本地交代了。
他哽咽着,“是我蠢,上了夏明的当,欠了钱后,才醒悟过来,但是我又不敢回来。就想着再赌一把,只要把欠的钱给还上,我立马就回来……”
钱二郎哭得不能自已,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可谁曾想,我又输了,这下欠的更多了,我更不敢回来了,就只好借钱。找夏明借完,又找斗鸡场场主借,赢的总是不够还输的,输到最后,才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输了十两了!”
十两啊!
当初为了赎安宝,这个家都快搭上了。
现在他上哪变出来这十两啊?!
钱老头恨恨地一巴掌拍在钱二郎头上,指着他的手都是在抖的,“你糊涂啊!人家开赌场的要是能让你挣到钱,人家早喝西北风去了!”
钱二郎边哭,边抽自己巴掌,“爹,我知道错了。我真知道错了。”
钱老头把那空烟枪塞嘴里嘬了两口,问:“这钱,他们要求什么时候还?”
钱二郎的头垂得更低了,“今天晌午。”
钱老头眉头紧锁,“能往后拖拖吗?”
“拖不了,已经立下字据了。”
钱老头拿着烟枪敲钱二郎的头,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是不是傻?!哪有人这么立字据的?!一点儿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钱二郎垂着头,不敢吭声。
他当时被已经被十两这个天文数字给吓懵了,字据上写的什么他根本看不入脑,等画了押后,才醒悟自己又被坑了。
钱老头叹了口气,背着手站了起来,脊背仿佛弯得更深了,“你今晚就跪这儿,好好反省吧。”
钱老头愁眉不展地去了堂屋,果不其然,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谁都睡不着。
就连安宝都安静地坐在那里,陪着钱氏和赵氏。
钱老头走过去,在炕上坐了下来,“差多少啊?”
赵氏把钱匣子推给他看,里面只有三吊钱和一些散着的铜板,以及一小块碎银。
这一小块碎银,还是当初招待郑氏的报酬。
“就只有四两多一点儿。”
钱老头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们之前挖知了猴,不是挣了好些吗?咋就只剩这点儿了?”
赵氏把钱匣子又收了回去,“当初拢共就只挣了三吊多一点儿,还把两成给她们分了下去。平常的开销倒是没花什么,但是大丫的羊奶可没断过,这一天就是五文呢。你们昨个儿进城又带走了四十文,能攒下这么多,已经算难了!”
钱老头没再吭声,赵氏也没说话。
安宝心里同样急得慌,咋办啊?要是还不上钱,二舅舅不会被拉去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