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毛大狗蹦蹦跳跳了一路,觉得自己活力满满,精力充沛。
但是他越走越心虚,因为这个建筑有些太大了些。
从内部往外看,和鱼罐头镇的小教堂、学堂类似,建筑风格朴素,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和家具,但是......哪个聚落的功能性建筑一条走廊要走好几分钟啊?
“话说,我们这是在哪里?某个聚落的诊室吗?”
罗曼眼神满是怀念:“我们在凛冬堡,冬之宫。”
“罗曼家里很素嘛。”辛德哈特从地上爬起来以后就斜斜坠在后面,一直在打量这里的摆设。
“你们以为呢?”
博德有些紧张,这算是到别人家里了,不能蹦蹦跳跳......金毛大狗想起前世看的影视作品,揶揄道:“我还以为,你会唱着歌,然后一路抛却繁文缛节,在情绪的爆发和歌曲走向高潮的时候在某一座山上召唤出一个冰铸的宫殿呢......”
罗曼神色有些古怪,博德说得......确实是终寒们之前的“回家”方法......但是整个极北之地逐渐从梦中析出到醒时世界之后,这么炫酷、抽象又夸张的回家方法已经用不了了。现在这座冬宫还是伊万加班加点临时雕出来的......那些壁画呀、地毯啊、烛台啊、炼金构装廊灯啊、天灾级霜兽的头颅啊、装饰用雕塑啊......都没来得及摆进来。
这块是安德烈负责的,他是不是又偷懒了?!
不过博德好像并不是很在乎这个,不如说,他显得放松了不少。
罗曼松了口气。
“和教国完全是不同的风格啊,我是说,和我梦里看到的比起来。”
罗曼提起一口气。
“这边就显得很亲民了,连我这个‘平民百姓’在走廊晃荡也不会觉得太紧张欸。”
罗曼松了口气。
辛德哈特倒是有点困惑地望向窗外,不远处又一闪而逝的......熟悉又亲切,也令他有点惶恐的气息,是尚未离开的日冕们吗?
不多时,他们走到了走廊尽头,门后是一个大厅,这边显得就精致了很多,如果把之前的走廊比作“我的世界”,那么这边的“画质”至少也是“老头环”级别的。不知道什么巨兽的毛皮作为铺满了整片大厅的地毯,脚感很舒适。正中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桌,诸多座椅中,有一个座椅的椅背明显高于其它座椅,在它背后是正在安静燃烧的内嵌式壁炉。
壁炉所在的墙壁两侧是通往更高楼层的楼梯,亮灰色的扶手与琴键般黑白交错的台阶一直延伸到墙壁之后。这面墙的正上方是一幅魔画,坐在正中的是白狼兽人应该就是那位弗拉基米尔·北境,辈分最高的终寒,左侧的成年白狼应该是亚历山大,右侧按照年龄应该是伊万、米哈伊尔,唯一的灰狼应该就是并非铭记道途的安德烈,这小子坐在地上,有些惊慌地看着“画师”的位置,似乎刚意识到要被画进来。
罗曼,小小一只,被抱在祖父的怀里。
除了安德烈,全员扑克脸,嗯......看起来是祖传的。
罗曼小声哀嚎:“他们怎么把这幅画挂起来了啊?”
辛德哈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至少小白狼帅气又可爱,小狮子......我小时候没有鬃毛的时候,看起来非常幼稚。”
“不会哦,我觉得也很可爱。”博德眨眨眼。一瞬追忆划过脑海,在下一个路口转瞬即逝,关于刚才那个几乎完全忘记的梦。
狮子和白狼对视一眼,点点头。
“趁现在......”*2
辛德哈特将博德从咯吱窝处架了起来,罗曼比划了一个“跟上”的手势,随后他们就这么带着博德直冲罗曼的卧室。
博德想要挣扎,然后又不动了。他有点期待。
“......得给你打扮一下......”*2
“汪?”
偷偷坠在他们身后的猫和牛再次叹了口气。随着他们走入这个“客厅”,身后半成品一般的临时客房、临时病房和粗制滥造的走廊旋转坍缩成一片砖头。而米哈伊尔从另一侧的楼梯口现身,将这两位客人带到他们的客房——双人大床房。
罗曼的卧室里,掀起了一场厮杀。
辛德哈特就像是洗抹布一样在桶里搓洗博德,即使金毛大狗嗷嗷乱叫、挣扎地泡沫乱飞他也没有心软。罗曼正在翻箱倒柜,为博德寻找合身的衣服。
“咕噜咕噜......我!咕噜......我自己洗!咕噜咕噜......”
“晚上可能有日冕出席!可不能让你简单过一下水就算了。”
“狮子!没有合适的衣服!”
“你小时候的衣服也没有吗?”
“都是家族的制式衣物!哦,就当是提前适应一下,嘿......”
“不行!......”
“......”
最后,罗曼凭借着【全才】时期的积累,开始拆自己的衣服,然后重新给博德缝制合适的。身材倒是不需要重新量,他对博德的各处尺寸深谙于心。
别问,问就是全才的敏锐感知和铭记道途超人的记忆力。
将博德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金毛裹了条浴巾,又羞又怒地狂捶辛德哈特的大头,狮子只是时不时晃晃脑袋抖抖耳朵,坐在罗曼旁边,拿着几个颜色各异的金属块,开始用体温搓小饰品和挂件。
金属块来源于罗曼房间里的抽屉。布料来自于罗曼的衣柜。
似乎是察觉了博德的困惑,辛德哈特开口解释道:“这应该是罗曼小时候的玩具吧,不同固体的质地不一样,用于雕刻的手法也有不同。”
“你们神血贵族......小时候玩的玩具都......这么硬核?”
“哈哈哈,制式礼服什么的有专人制作,但是平时的衣服其实是我哥哥们缝的哦。”罗曼手爪灵活地在拆出来的布料和线团之间翻飞,他正在给博德织裤子,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摆好了两个睡衣风格的耳朵罩了——应该是为了“热身”所以织的练手作。
辛德哈特同样爪子翻飞,那团各色金属融化成的液体逐渐被调和成紫色的一团熔浆,他一手捧着这滩液态金属,一只手用几根爪子不断拉出长短、弯曲弧度各不相同的丝线。他眼里满是怀念:“这些......是基础的控温练习,觉醒火之要素后,我的哥哥就时常带我徒手熔铸各种小饰品、小挂件,还有一些小型半身像......当然,我做得总是丑丑的,嗯......只是简单的几何图形或者抽象一点的图案我倒是很擅长。”
“你想起来了?”由于【辛普利修斯】之名涉及到隐秘知识,外加白狮子卢修斯提到要尽量让辛德哈特自己回忆起来,所以博德没有和他提过。现在他居然被想起来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哥其实没把自己烧干净?还是说......他要打赢复活赛了?
“想起来了一点点......照明之秘提到的人人为我,让我有很强的既视感。”狮子的语气有些低落,手上动作慢了点,一滴熔浆滴到罗曼的床上,然后博德看着狮子和狼开始大叫、互相指责、手忙脚乱地灭火。
博德想加入,但是意识到自己只围了一条浴巾,于是忍住了。辛德哈特和罗曼瞄了一眼,随后停止打闹。
“收起你们有点遗憾的表情!对了......”博德想起来,两人讲述自己的童年时,有一个角色神隐了——除了作为资源的获取者、家庭的支柱、家族的主导者的“父亲”、“家主”之外,家庭内务的处理者,作为家庭关系的维系者,孩子的养育和教育者的“爸爸”失踪了。
“所以,你们的阿爸呢?这么都是你们的兄长和父亲在带孩子啊?”
狮子和狼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继续低头开始忙活博德的晚礼服套装。
最后,辛德哈特率先打破了沉默。
“这就涉及到神血贵族们的择偶传统了。博德,你觉得神血贵族是如何选择自己的伴侣的?或者说,神血贵族如何看待自己的‘伴侣’?又是如何为自己的孩子们选择合适的对象?”
接着,罗曼开口,把博德第一反应想到的答案都说了一遍:“种族?能级?地位?外貌?政治立场?信仰?”
“都不是哦。”白狼开口。“神血高傲,神血纯粹,神血......脆弱,这份力量的传递和延续并不是没有代价的。单一道途的超凡者不可以;没有神血对应道途的超凡者不可以;身体有缺损或者过于脆弱的人不可以......”
狮子接道:“这么多限制,也意味着,指望我们和未来的伴侣相爱是很奢侈的事情。”
所以你是万里无一的珍宝啊。
博德怔怔出神。
辛德哈特和罗曼交换了一部分布料和饰品。前者开始对照半成品衣物的各处边角,以液态金属勾勒出优美而精致的纹路,然后等待它们冷却;后者正在将一些镂空的几何图形以布匹勾连,或者是缝制在一些大块布料上留待之后使用。
“那......那......”博德有些混乱。
“当然,我们的父亲们彼此相爱。”
“这点倒是说得不错。”
他们先后说道。
博德想起老拉比说过的话。
爱是可以培养的,并不只有一见钟情、放浪形骸、热烈奔放、典雅柔和的爱,
但是这和博德前世的一些传统观念相差甚远,这甚至称不上相亲......
辛德哈特见金毛大狗呆在一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罗曼,我记忆缺了点东西,要不你来讲讲?”
“好。”白狼手上的动作放缓了。“在诸多条条框框限制之下,其实神血们大多数时候没得选。而且作为伴侣,降诞仪式过程中,对方承受我们的体液就相当于以粘膜直接接触稀释的神之血,伤害很大的。”
“等下,那么高能级的超凡者呢?”
“......博德,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辛德哈特摸了摸博德的脑袋,顺便比划了一下博德的额头,接着开始熔炼一顶小金冠。“超凡者......其实不多。”
圣职者只在教会有驻扎,也并不是每个都有道途之力加身。而超凡者......第一能级就已经是人上人了,第二能级干任何事情都能出人头地,第三能级是凡人一辈子的努力极限,第四能级便是法师塔塔主、神血家族座上宾、一国权力顶点之一、超凡组织首脑级别的人物,称得上名垂青史。
涉及深渊大功业,金银岛和地底世界最多也就派出了第三能级的人;涉及极北之地的破灭,使者也不过是选择了一位第三能级的手下(二五仔)。
说难听点,谁会想不开,跑去神血家族当短命鬼?
而博德呢?
符合焰心、终寒两家的道途筛选要求;作为能自创仪式、自带材料的仪式师,放在哪都是战略资源(意味深);现在更是第三能级,十分耐槽,这个等级的超凡者已经可以反向从稀释的神血里汲取好处了(意味深),说不定活得比自己丈夫还久(悲)。
这种自己腆着脸跑过来的优质伴侣,进了冬之宫或者午之宫,还想再走出来?放跑了这条金毛大狗,亚历山大和辛梅里亚肯定会逮住罗曼和辛德哈特往死里打口牙!
博德回过味儿来,然后很洒脱地提了提浴巾,小声说道:“辛德哈特,你自己小心,不要被终寒灭口了。”
“你好歹名义上算是我的仆役吧!你敢见死不救?”辛德哈特笑骂道,将几颗亮晶晶的碎石子在博德胸腹比划了一下,继续忙活起来。
罗曼长出一口气,抖了抖基本缝制完成的衣服裤子,满意地点点头:“很好......狮子你不用太紧张,听说晚餐有日冕要来,他会保你的。”
“等下。”博德举手。“那不就意味着打架的概率大幅上升了?”
“......”辛德哈特手一抖,不得不重新熔铸博德的头饰。
“......”罗曼开始绣一些很英气的花纹。“呃,神血贵族的择偶传统,在这方面,呃,倾向于做过一场,不过好几十年没有因为伴侣选择这件事发生矛盾了,呃......”白狼声音越来越低沉。“应该不至于吧,在北地刚刚得救,百废待兴这的时候......打群架、大规模斗殴什么的......还是年关......”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辛德哈特似乎做好了赴鸿门宴的准备,将一顶小巧的头冠放到博德头上,手不自觉地开始轻轻捏博德的脸。
“我会在尚未结束的葬礼蹲你的。”罗曼语气很平淡,默默摘掉博德腰部的浴巾,在短暂却对于铭记道途来说完全足够的停顿后,收回视线,开始给博德穿这件刚做好的衣服。手自然是多了非常多不必要的动作。
金毛大狗扭来扭去:“这衣服穿起来这么麻烦吗?等下,裤子我自己来......不要拽我的耳朵!哦哦耳朵也有小装饰,嗯,没有很重。说了裤子给我自己来!好的好的,这么麻烦是吧......手往哪里摸呢!......不让他摸不意味着你可以摸!别胸针的时候不要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