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城门大开!
有公验的百姓,经过仔细盘查之后便可以自行离去。
这城门是开了,路障却多了,城墙上的守卫不减反增,想翻墙走是没什么指望了。
众人商量之下,决定从北城门走!
辛止和炎苏的装扮依然不变,锦风、褚卫尘今日也改了面貌,一个扮做白净的小厮,一个则是一脸麻子的保镖。
四人的公验是假的,想要混出城去,还是有些难度的。
“小虎。”
眼见着儿子就要走了,吕娘也管不得边上的那个会不会生气,一把抱住辛止,因为极力忍着泪水声音都有些颤抖,“千万别勉强自己,活着比什么都强!娘在这儿等你回来!”
“母亲,我会回来的,您安心等我!”
辛止双手撑着吕娘的肩膀,对着她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忍的久了一眨眼便落了下来。
“嗯!娘等你!快走吧!”
吕娘忍着泪,催促几人快走,得趁着人多的时候制造混乱,这样才好混出去。
花楼的后巷里,已经准备好了五匹马,王立勋只是随便的点了几个麻子,他要在几人出城被盘问时制造混乱,只要这路上不出纰漏就行了。
五人牵着马准备离开。
“主子……”
吕娘突然拉住了炎苏的衣袖,对上那双狐狸眼时,又松开了。她有些局促又像是很为难一般,不断地搓着双手。
“伯母,有话直说便是!”
炎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暖一些,还对着吕娘笑了笑。
“那个,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个……但是,我有一个义女也是龙影卫的,我想求您照拂她一二……”
吕娘说完咬着下唇,两只手十指交叉的握在一起,因为紧张用力,指尖被自己勒的紫红。
她一脸恳求的看着炎苏,随后发现了辛止疑惑的目光,抬起右手在自己脸旁画着圈,看着他急切的解释道:
“鬼医给我改变容貌的那几年,只有龙影卫一个小姑娘时常去给我解闷。”
“她的年纪和你相仿,那时候我以为你死了时常伤心,她那时给了我很大的慰藉。”
“后来,我就做了她的干娘,这十几年来,我们一直有书信往来,不过一年也就一两封。”
辛止点点头,轻轻的拽了下炎苏的袖子。
只是让他照拂一个龙影卫的人,应该不算什么事吧?
“自然可以!”
炎苏顺手拉上拽着自己衣袖的手,只要阿止开口,就没有不行的。
“她叫什么名字,现在又在哪里做什么?”
“她叫张绍,应该是在京都,我们互相是不说任务的,但她说过她的差事很轻松。”
吕娘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些不妥,都很轻松了还求人照拂未免不知好歹了,又连忙补充,“只是她最近两次来信,我看那意思好像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那是大忌……会要命的。”
“您能不能看在、看在小虎的面子上,给她换下来也别责怪她,我……真的很担心她。”
炎苏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轻声笑道:“自然是没问题,我怎么会怪她。”
锦风别过头去,无声的叹息着,眼眶竟是有点红了。
“谢谢您!”
吕娘对着炎苏福了福身子,又催促几人,“快走吧,千万小心。”
等到走远了一些,辛止才转头轻声询问,“那个张绍……”
“嗯!”
炎苏点了点头,轻叹一声:“就是绍云。”
“那你?”
辛止心里像是被重重的锤了一下,钝痛的呼吸都有些不畅快了。母亲的义女,那些年应该是给了她很多安慰吧?
陪伴母亲的时间,定然是比自己要久上许多。
“别想了,等回来再寻个机会告诉她吧!”
炎苏也很意外,怎么阿止这些个亲人都绕在自己身边,阿止还真是注定就是自己的。
辛止低着头不再讲话。
几人牵着马向北城门走去,只有褚卫尘时不时的瞄一眼身后。
不多时就到了城墙之下。
辛止此刻是富商打扮,带着小情郎,保镖和小厮都牵着马在城门前排队。只是这几人今日都带着兵刃,看上去并不算太和谐。
王立勋就排在几人身后,随着队伍一点点的往前挪。
眼看就到辛止他们接受检查了。
“哪里人,要去哪?”
门口的士兵拿着辛止递过去的公验,翻来覆去的看,眉头渐渐的皱起。
其他几个士兵检查着马背上的行李,除了些许干粮,尽是些绳索勾耙。
“回官爷,小人三门县人,此番是要归家的。”
辛止这次站得板正,心里晓得十有八九是蒙混不过去的,那还点头哈腰的作甚?
“回家?买这么多绳子铲子干什么使的?”
那士兵又仔细的看了眼公验,一把将辛止转了过去,腰间还带着长剑。
就在这时,近处突然响起一声嗡鸣,在场的士兵们下意识便抬头去看。
王立勋这会儿已经后退数步,拉开引线将求援信号射上了天空。
即使是在白日里,求援信号周边的银色隐去了,但是黑色却是格外的醒目。
“你!干什么呢!”
这一变故立刻吸引了守兵们的注意,一把推开辛止,都向着王立勋围了过去。
“我们可以走了吧?”
炎苏掐着嗓子来了一句,可没人理会他。
留在门口的士兵只有两个了,显然是做不了主的那种。
辛止摸出元宝,一人给塞了一个,那两人默默收了,对于四人上马准备离开的动作只当看不见。
哒哒哒……
一阵急切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个老将骑在马上,身后跟着四个骑兵,从栖霞山的方向而来,快速奔到了城门前。
这老将正是冯砚林,他和骑着骏马出城的四人擦肩而过,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并没在意,快速的进城了。
他原本就是向着府城而来,到近前正巧看见了那枚信号弹,和那日解救辛止之人所放的一模一样,这才加速赶来!
刚一进城,冯砚林就见一众府兵举着刀枪围了一圈,立刻高声喊道:“关城门!莫让贼人跑了!”
等来到近处才看清,被团团围住的竟然只有一个人!
上当了!
他瞬间想起刚才与自己擦身而过的四人,娘的!这几个人竟然还会易容!
“快去追那四个人!”
他刚刚策马掉头,就察觉到一束寒光对着自己袭来,将将拔剑去挡。可那人竟然双手使刃,长剑被压到胸前,另一柄弯刀狠狠地砍进了肩膀。
“啊!”
冯砚林大叫一声,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将长剑挥了出去,身前之人敏捷的跳开,却是一艳丽妇人。
“是你?你们果然是一伙的!你是何人?”
这妇人穿着翻襟窄袖刺花胡服,紧腿罗裤,脚上穿着金锦小蛮靴,头上带着一顶胡帽,双手各持一柄弯刀。
正是那日他亲自去搜查的那家花楼的妈妈。
“呵!狗贼!姑奶奶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吾乃程门吕氏,先夫程鸿帆,今日就用你这条贱命先行祭一祭我夫君的冤魂!”
吕娘十分不放心儿子,换了衣服拿着兵刃一路尾随到城门口。
这时却见到了冯砚林!
他竟然还要带人去追已经出城的四人,那如何使得?
杀不了辛朝海,先杀条他的走狗也是好的!
“什么?”
冯砚林大吃一惊,略微沉吟了一下,“你难道是那个丑八怪?”
怎么可能?那女人早就死了!回来的人明明说一剑刺穿了她的心脏,一把大火烧的干干净净。
吕娘并不与他啰嗦,举刀便上。
冯砚林带着的亲兵紧忙来拦,却不想这个上了年岁的花楼老鸨十分善战,几人根本不是对手。
“你们在那儿发什么呆?还不速速开门去追那四个人?”
冯砚林一边后退,一边对杵在城门口发呆的府兵大声咆哮。
“你们这是要去作甚?”
一队兵将刚刚打开城门,就见一健壮的男子骑在马上挡在门前,似乎是正在等着他们开门那般。
这男人右手横握一把擦得増亮的陌刀,长长的刀柄横在身后,锋利的刀刃对着敌人。左手握着几根短箭,竟是连弓弩都省下了。
褚卫尘老早就注意到吕娘在跟着他们,本来并不在意,可是出城之时却看见了冯砚林。
几人策马没走出去多远,他便拉住了锦风:“你还记得那条隐蔽的小路吧?”
见锦风点头应是,他火速将自己马背上的东西交给了锦风,随后勒着马缰转了半圈折了回去。
“主子,属下不能陪您进京了,我去帮兄弟们拦上一拦,顺便送故人最后一程。”
话音未落,他已经跑出去了很远,眼看就到城下了。
“我们快走!”
炎苏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拉着辛止的马缰一同前行,生怕阿止听出画外音也要回去。
“走吧!”
“驾!”
辛止夺过马缰一马当先狂奔了起来,眼泪汹涌而出,渐渐模糊了视线。
他何尝听不出来?可要是真回去了,龙影卫的兄弟们和褚老板的“故人”才真的是白白牺牲!
炎苏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却并不上前。
刚刚出城的队伍被逼的连连后退,竟又退了回来!
吕娘正杀的酣畅,胡服被划破染红了几处也是毫不在意。今日说什么也要宰了这个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狗贼,聊慰夫君的在天之灵。
听到城门的异动,转头扫了一眼,却见已经出城的褚卫尘把一小队人马又逼了进来。
不由得大声惊呼:“褚老板?你回来作甚?”
她一直知道这人暗器使的出神入化,今日一见果然厉害。
褚卫尘的暗器、短箭几乎用尽,转用陌刀杀敌,听见吕娘这般询问,忽的放声大笑,“哈哈哈,你这傻女人既然要去寻你夫君,我又怎能不送你最后一程!”
“那便多谢了!”
吕娘轻笑两声,不再分心,双刃只对准冯砚林而去!有了褚老板帮忙,她很快便来到老贼身前。
她的眼睛里全是仇恨,恨不能将眼前之人生吞活剥了。
“娘的!那几个狗东西再不来,老子就要挂了!”
王立勋身上已经被砍中数刀,马上就要跪到地上了,他倒是不怕死,只是死的这般早,主子他们还没跑出去多远呢……
“呦!这不是小勋勋吗?那炮仗是你放的?”
就在他心里抱怨同伴来的太慢的时候,四个青年男子快速的飞奔而来,调笑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休要废话了!这些狗东西要出城追杀主人,尔等的任务就是誓死守住城门!能多一刻便是一刻!”
王立勋见到同伴赶来,心知再拖上个一时半刻是没问题了,这才放心的跪倒在地,他早已没什么力气了。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各执兵刃分散开来,明知最后结果只有一死,却也要杀的酣畅淋漓。
吕娘来到冯砚林身前,可老贼身边亲兵的长枪也刺到了自己身前!
耳边已经能听到援兵越来越近的踢踏踢踏的脚步声。
她知道如果错过这次机会,恐怕今日再难击杀这近在咫尺的仇人。
吕娘瞬间便做了决定,迎着长枪一跃而起,飞身而下,借着跳跃的力道,长枪完全贯穿了身体,她连哼都没哼一声。
在跃下的同时,她握刃的双手使出了此生最大的力气,砍断了冯砚林拦在身前的长剑,两把利刃在老贼的脖颈处交汇!
大量的鲜血从没了头颅的断颈喷出,尸体站了一瞬便向后倒去。
吕娘也俯面倒在了地上。
她好像看见了夫君蹲在自己身前,就像八岁那年一般,她努力的抬了下头,想要伸手去摸……
褚卫尘扫了一眼,想来没了冯砚林,这些府兵便不会立时去追炎苏等人了,等他们再想去追,也断不会想到几人走的是魔鬼岭的。
他不再拦在城门前,拼杀着向倒地的女人而去,这次吕娘是真的不成了,那长枪擦着右胸而出……
褚卫尘在一众府兵的包围中缓步走向吕娘,将她翻了过来,帮她把脸上喷到的血污擦净,“就这样干干净净的去见你夫君吧,他见了一定欢喜。”
随后将没了气息的女人放在地上,起身再战。
等他再次倒下的时候,身上插着两把长枪,面带微笑,似乎对自己的死亡方式十分的满意。
乱战又持续了片刻,龙影卫几人尽数战死,疆州府兵伤亡更是惨重。
……
炎苏三人顺利的穿过沙漠,来到魔鬼岭脚下,有了上次的经验,工具吃食也都充足。
这次仅仅用了四日时间,就来到了二人最先发现的那一片温泉池,瀑布依然湍急,再走上一个多时辰,就可以到二人坠崖的峡谷了。
“今日便在这里休息吧!明日清晨再一路向东。”
三人准备在温泉池旁休息一夜。
炎苏看着温泉旁的冷杉树,心情愉悦的张开双臂向着辛止招手,还不断的对着他挑眉。
然而只得到了一个白眼。
……
哗啦!
“御医怎么还不来?”
逸亲王烦躁的将手边的白玉茶具全部扫到了地上,他就要痒死了,那些御医到底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还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