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
闫峥看着她挂着泪珠的眼睫,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许思握住他手,顾不得擦眼泪,“你怎么样了,疼不疼,头晕不晕……”
“没事,”闫峥哑声说的,心中五味杂陈。
昨夜爆炸,落水,到码头再到医院。
一直有人暗中盯梢,确认伤亡情况。
装作伤亡惨重是临时计划,他们出海的船是小渔船,一艘承载不了多少人。爆炸之前闫峥察觉出异常,以集合的由头把所有人叫到甲板上。
所以爆炸还未波及前大家就迅速跳入海中,队里的人只有不同程度的轻伤。
被救上来后,闫峥迅速决策,将计就计,装作伤亡惨重,引谢家放松警惕。
谢家的船还有两日到沪,这事跟他们脱不了干系,八成想趁商检局的人重伤做些什么。
他等不了,这一次牵扯思思和范征的事,他非得把谢家端了。
计划里两天就能结束一切,偏偏忘了许向阳。
医生很快被叫来,检查了伤口。
闫峥肩上的伤倒是真的,左肩到胸口,红肿外翻敷着药粉,但只是看起来严重有些失血过多,不算深。
许思看都不敢看,被许向阳扶着站在一旁。
按照计划,医生说:“伤口很严重,不要移动,好好休息。”
许思问:“那头上的伤呢?”
“脑部受伤可大可小,注意着点。”
“好。”
医生离开,许思说,“二哥,你还要上工先回去吧,我在这里陪着就行。”
许向阳担忧看着她,“不行,你脸色这么难看,我也在这。”
“小赵他们在的,我没事只是被吓着了,”许思说着,扯了扯嘴角。
许向阳看看床上的闫峥,自己在这似乎也不合适,叮嘱了两句还是离开了。
等人走了,她重新坐回床边,朝门口张望。
“大虎还没回来?”
“不用担心,小赵跟着。”
“嗯,”许思转回身,手被他握进掌心。
“别乱动,盐水还没挂完。”
闫峥看着她,沉默不语。
许思说,“皱眉做什么,哪里疼吗?”
“不疼。”
疼得是心里,拧成一团发酸发胀。
许思说:“大家没事吗,没有太严重的吧?”
闫峥‘唔’了声。
许思说:“那就好。”
想想又说,“昨晚就出事了,也不让人告诉我,是不是又想瞒着我?”
“没……”
许思弯唇笑笑,“没就行,你别说话了再睡会儿,我在这里陪你,等下打电话让钟姨炖个鸡汤,得多炖点让大家都喝一碗。”
闫峥无法再看她清澈的双眼,闭眼没再说。
作为第七区的队长,他必须坚守所有条例和规定。
如果没有仓库那张签名,如果思思不牵涉其中。
他都能隐晦透露一点。
但她牵涉了性质便全然不同,尽管闫峥不信,但没有真得洗脱怀疑,他就必须守住最后一条线
她是他的妻子,纵然结婚之前缘由复杂,但婚姻既定,他闫峥就是认了。
风雨同舟,认定她的一切,不管和谢家有无关系。
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给她。
但这一趟,隔壁还有一队二十多条命扛在他肩上。
如若今天他为一己之私破了规矩。
往后就算退伍离开,留下的人又如何相信战友,如何托付后背。
军区就废了。
手背被人温柔地抚了下,柔软的脸颊贴上来。
许思嗓音很轻,“睡吧闫峥,不要想太多。”
也许是她的声音太过温柔,也许是失血造成的后遗症,闫峥竟是真睡着了。
隔了会儿,小赵推着大虎回来。
许思回头看,见大虎一条腿包成粽子。
“大虎,你腿……没事吧?”
大虎心虚说不出话。
小赵说:“骨头折了,能,能治好,就是要躺几个月。”
许思点点头,“那就好,骨折没关系好好休养,等会儿叫钟姨再炖个猪蹄汤。”
大虎听着这话,差点就要跪下来检讨。
眼睛红红的。
许思只当他是因为腿伤难过,又安抚说,“别担心,到时我再帮你问问柳主任。”
大虎眼泪快夺眶而出。
许思手被扯了下,是闫峥醒了。
她说,“醒啦,小赵回来了,他在这陪你们我去给钟姨打个电话把汤炖上,再回去给你拿身换洗的衣服。”
闫峥说,“不用来回跑,这里小赵管着就行你回去睡。”
许思瞪他,“我拿了东西就回来陪你,在家哪里睡得着。”
说着没等闫峥开口就站起身。
“小赵,那我先回去一趟。”
小赵白着一张脸,“嫂子,不然你还是在家吧,我去取东西也行。”
许思狐疑看他一眼,“怎么你也学闫峥,你走了谁照顾他俩,等着吧。”
说完她把闫峥手塞回被子里,转身出了门。
炖汤要时间,下楼到护士站借了个电话打回去,让钟姨先准备着。
听到闫峥受伤,钟姨也吓一跳。
“小思,我马上弄,你别着急啊。”
许思走出医院,外头天暗了,似乎要下雨。
她到街边招手叫了辆出租车,离开了医院。
……
病房里静悄悄。
半晌大虎才擦擦眼睛,“我心里头难受,嫂子晓得我骗她得多伤心。”
他踢了踢受伤的腿,一点毛病没有。
他心里都愧疚成这样,队长呢,八成要心疼死。
闫峥没响,再纠结这些没有意义,把事情快速解决才是关键。
他和小赵交换了个眼神。
小赵压低声音说,“盯着的人前头走了,应该是回谢家报信去我让人跟着了,医院前后出口还有两个人守着。”
闫峥坐起来,“知道了,章启承到哪了?”
小赵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张地图,指着图上一个地方。
“到沪前他们最后的停靠点在良玉市,谢家要告诉章启承我们伤亡的消息肯定就是在这,已经按照你的指令让人潜伏在码头,刚刚我们收到消息他们有人下船用了电话,三点五十分,船从良玉市重新启航。”
闫峥沉眸看了眼表,四点十分了。
“良玉市到沪市只要两个小时,抓紧时间,我们现在去码头出海,收到商检局伤亡的消息,章启承肯定会有所动作。”
闫峥继续说:“谢家狡猾,上一次范征出事就是他们的手笔,务必解决了。”
小赵说,“那我们从三码头出海?”
“嗯,三码头离得远可以避开海关处,医院的人照常躺着你们俩跟我走。”
海关处不能全信。
医院既然有人盯着,那原本的一码头也会有人。
闫峥起身,拿出抽屉里的衣服换上。
大虎弯腰拆腿上的纱布和夹板,闻言弱弱问,“嫂,嫂子还给我们送汤呢……”
闫峥眉头紧拧。
小赵瞥一眼队长神情:“我,我刚也想让嫂子别来,她不来明天咱们说不定就解决了……对不起队长。”
当初他在副队坟前发过誓,要为他报仇雪恨,所以面对嫂子,小赵也咬着牙不敢透露一点。
不敢赌那万一。
病房陷入沉默。
良久,闫峥说,“让小张等着,她来了送她回去,务必亲自送到。”
“是。”
小赵转身出门,同隔壁小张交待好。
三人从隐蔽的角落离开了医院。
三码头上,商检局剩下的那些人已悄声等在一艘不起眼的渔船上。
闫峥踏上甲板,几分钟后。
渔船沿江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