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门打开,里面水汽氤氲。
入眼是大片奶白色的肌肤。
女孩子背对门,斜倚在浴缸边缘,肩胛骨划出好看的曲线,像只迤逦的蝴蝶。
她的脑袋倒在手肘上,看不清有没有睡着。
程斯樾心急,抄起浴巾,三两步上前。
宽大的浴巾盖住她的后背,水从浴巾一侧迅速渗透。
他在浴缸边蹲下,收着视线不乱看,掌心拍她桃红色的脸颊,试图喊醒她。
“别睡,起来去床上睡。”
程斯樾捏开一缕湿发,别到她耳后。
浴室满是温润的水汽,浴缸似乎开了按摩功能,水面上白色的泡泡愈来愈绵密。
因此,除了后背,看不见其他。
程斯樾松了口气。
细白的胳膊忽地落在他的臂弯,他垂眼,忽然扫见女孩子指尖泡胀的褶皱,脸顿时黑了几分。
“你要是再不醒,我抱你出来?”他威胁道。
程墨似乎睡懵了,缓缓撑开眼缝,灯光刺得她本能地阖上眼。
“好困……”她嘟囔着声,胳膊像藤蔓一般,拢住他。
“行,我抱你出去。”
他视线落在她红得过分的侧脸,很快扯来一块新浴巾,将她包裹得像一只粽子,再把人从湿漉漉的、起了泡泡的浴缸里捞出来,
眼睛全程没乱看,但手下异常柔软的触感,还是让他的心跳密如鼓点。
他身上那套干净的家居服沾上了她身上的潮湿,颜色洇成大块深色。
他把粽子横打抱起,双臂掂了两下,怀里的“粽子”似乎比前阵子重了一些。
程·饲养员满意了。
耳边嗡嗡作响,世界异常吵闹。
程墨一时被梦魇住,只感到头顶热扑扑的。
她脑袋往被窝里躲。
却听见身边响起一个温润的声音:“喂,不吹干会变秃顶。想给柳闻莺的植发医院创收么?”
男人的手指拨开她的头发。
嘴上嫌弃,动作却轻柔。
是谁……?
眼皮沉沉张开,视线在一张脸上虚焦。
和小时候抱着她的那个少年的脸,莫名重合在一起。
记忆中蓬勃的少年褪去青涩,脸上多了几分成熟俊逸,视线化作笔,勾勒出锋利的喉结以及有型的下颌线。
神识归位。
“!!!”
她僵住,每一条血管都被冻住。
除了羞耻,还是羞耻!
她洗澡洗到一半,睡着了?!
重点是,她怎么在床上的?是被四叔抱过来的?!
程墨猛地起身,战术性拉上被子,只露出两只水润黑亮的眸子。
“我什么都没看见。”程斯樾乜她一眼,抬手摸了把她的头发。
很好,一头稻草吹20分钟终于干了。
程墨快社死了,情急之下倒打一耙,怪罪道:“你为什么不敲门,我能听到。”
程斯樾冷笑一声:“敲了、没应、我再不进来你就淹死了。”
“……”好像很有道理。
“你的小时候,我又不是没见过。”程斯樾仿佛在说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有一次你梦游,我抱你回我房间睡觉。”
程墨记得这件事,默不作声听他接着说。
“你尿我床上,大半夜让我帮你换衣服。”
“你不许说!!!”女孩子恼了,扑上去捂他嘴。
她的脸快丢光了!
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
一股浓郁的白茶香气钻进他的鼻尖。
“小时候你可不知道害臊,”程斯樾坏心四起,她捂他嘴,他偏要说,“尿床了,还让我替你保密。”
他的手掌下意识隔着被子环住她的侧腰。
动静那么大,被子都快掀掉了,臭丫头真不知羞吗?
“四叔,你可不能告诉爸爸和哥哥。”那个尿床小不点怕养父程析训斥,又害怕哥哥程堂的嘲讽,“我们拉钩上吊,可以吗?”
眼前程斯樾的脸逐渐和一些昏黄的记忆片段重叠……短短的小指头执拗地勾住少年修长的指节,她强迫他答应不告诉第三人。
这件丢人的事成了两人之间的秘密。
自此,程斯樾成了她在程家最信任的家人。
现在家人的脸放大,近在咫尺。
程墨的耳边响起轰的一声。
她缩回身体,蜷在被子里,宛若一只破茧没成功的飞蛾。
“我想睡了。”她讷讷道。
程斯樾收回眼,心底莫名焦躁,“下次不准泡那么久。”
“喔。”
“想泡也可以,必须家里有人。”
她瞄他一眼,心说,家里不就只有你吗?难不成我还会那么傻,同样的错误再犯第二遍?
丢死人了!
许是知道女孩子面皮薄,他离开前安慰了一句:“你放心,也没什么看点。”
“!!!”程墨炸了。
要不是她没穿,此刻早就蹦上去揍他了。
管他四不四叔,长不长辈!
“谁说我没看点?!”她歪着脑袋,眼底勾出火,“我很有——看点——好吗!”
程斯樾起身,克制再三,视线仍旧绕不开她那灵动的双眼。
“程小满。”他喊她小名。
程墨的心,像被初春刚抽条的柳枝轻轻拂过,心间酥酥麻麻的感觉。
她回视他点了漆的双眸。
“我刚才看到了。”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所以——”
“所以?”程墨慢半拍,跟不上他的节奏。
“明天跟我去市政厅。”
“?”程墨茫然,去市政厅干什么?
“申请结婚执照。”
结婚……执照?什么鬼?女孩子团着大大的被子,那双小鹿眼瞪得老圆。
见她没给出半点反应,程斯樾有些拿捏不准。
他又补充:“就是领证。”
她终于有了反应。
似乎觉得这个话题过于神圣,她团了团被子,露出素白小脸,认真注视他:“您要结婚吗?”
“嗯,记得带上你的枫叶卡,我们明天一早就去。”
程斯樾关上门。
卧室阒静无声。
程墨左右张望,房间没别人。
等等。
四叔要结婚,却让她带上枫叶卡。
和谁结?
她。
她?!
她飞速地穿好家居服,打开门。
程斯樾远远地站在中央岛台前,单手拿一只马克杯,接完水后喝了几口。
很快,他的目光望了过来。
“饿了?”刚才做好的面早就糊成坨了,“没什么食材了,我做个三明治,不吃一会儿该胃疼了。”
程墨不知该说什么,点点头,游魂一样飘了过去。
他递来一杯牛奶,转身给她做三明治。
仿佛结婚的话题对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喂饱她才是最重要的事。
牛奶是温的,程墨喝了一口。
“所以您的结婚对象——”她双手颤了一下,紧张地拢住杯子。
“是你。”他回答的时候,正在往三明治上铺金枪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