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后是六月,六月后是七月,七月之后,八月,九月,十月。
十月,是个特殊的月份,特殊在特别适合主君献媚。
向谁献媚?自然是向他心心念念的宗家小郎君。
十月初十是宗家小郎君的生辰,主君早在七月就备好了贺礼,一份十足大胆且十足诚意的礼。
因这回只是初试(探),主君便没亲去,将献礼的重任交由了嬴忠。
嬴忠是九月下离开的舞阳,现下已过去半月,也不知贺礼献成没有?
主君每日在府中等得真是焦急,偏还不能在吉了面前过分显露。
哎呀呀,他真是太盼望事成了,盼望着贺礼不仅能送进宗府,还能送到宗家小郎君的手中。
不要讶异,主君并未因为只只与娄娄进了宫,就放弃攀附宗家。
他反倒因为只只与娄娄在宫中得宠,愈发认知到宗家是何等的庞然,也愈发对宗家充满敬畏。
要知道,权贵也是分等的,民众眼中的权贵可与权贵眼中的权贵有大不同,而宗家站在所有的顶端。
即使是帝后母家也不敢与之争先,帝后母家可就是太子舅家啊,在宗家面前仍是低一等的。
今后太子妃的母家又如何能越过宗家呢?反倒还会因为与宗家站在了(权力的)对立面,遭到宗家的打压。
太子即位又如何,只要宗太后在世一日,就无家无族能越过他们宗氏。
本朝历任太后可都是长寿的,太皇太后都有好几位。
(注:西汉太后的地位是超然的,后世历朝多不能与之相比。西汉家法:“后庭之事皆受命于皇太后”。)
除非,太子将来会是个当世明君,能压住宗家的气焰。
可,以主君如今的所知,太子怕是肖了至尊,也是个昏聩的。
再有,若太子妃的母家就是宗家呢?若即使太后离世,宗家仍能屹立不倒呢?
他有什么资格站在宗家的对立面?
主君曾经幻想,将吉了送进宫,她就能成为太子妃,但他忘了,太子妃不是谁都能成为的。即使有太子本人的宠爱。
幸好,他醒悟的不算晚。
……
都城,嬴忠千难万难的终于将贺礼送进了宗府,至于能不能被送到宗家小郎君手中,他无法知晓。
送成了贺礼,嬴忠并未直接回舞阳,特意在都城停留了几日,想着宗家若是寻人,也能寻着。
哪想,生辰都过去三日了,还是一点消息也无。
嬴忠便不再等,快马回了舞阳,回府后将都城所见一一禀了主君。
主君听了不是不失望,但这回到底是初次,失利也应该。
下回吧,等下回的,主君不情不愿地说服了自己。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下回竟来得如此快。
快到他好似看见了自己的美梦成真了,吉了顺利嫁与了宗家小郎君。
宗家小郎君其实年岁并不小,二十有三了。
为何加个小字?因这特指了他。
他是宗太后长兄的幼子,在族中同辈的子弟中年岁最小,提及宗家小郎君便特指了他。
他名宗寿,字柏臣,永光九年入仕,任黄门郎,迁屯骑校尉,地节二年升侍中。
地节三年十一月,将任河东郡郡守。
(注:参考了两汉外戚的升官路,总之就是顺,非常顺。)
这就是令主君意想不到的事,他哪里能预料到啊,十月刚献了贺礼,转眼十一月,人就要来河东了。
来了河东郡,不就是来了舞阳吗?两者没有任何差别啊。
初初得知消息时,主君心中不禁狂喜,他想,莫不是苍天庇佑,祖宗保佑,他们嬴家终于能改换门闾了。
至于能不能借此机遇攀附上宗家,或者更直白的说,能不能借此机遇让吉了与宗家小郎君结缘,主君以为,一定能。
若是人来了舞阳都不能,等人回了都城就更别妄想,所以,没有其他可能,一定能成。
十月二十四,都城传来消息,说宗家小郎君不日将赶赴河东,且有意乔装伪饰,望主君多留意都城来人。
主君得知后,那叫一个喜出望外,早早派了府中得力的管事在都城往河东的官道上蹲守。
他一心想着“拦截”到宗家小郎君,全然没有深想,以他在都城的人脉,如何能探听到如此详细的消息。
若是宗家小郎君乔装伪饰的行为都能被他得知,那宗家未免太无能,这伪饰的举动也未免太儿戏。
但主君已无暇顾及其他,他太高兴了,哪里会想其他的可能。
他又哪里会想,这消息是有人特意透露给他的呢?
他自认,以他如今的身份:太子宠姬的父亲,在都城权贵眼中什么也不算,便也就没人会有心算计他。
且这哪是算计啊,哈哈哈哈,分明是机遇。
十月二十八,嬴府派出的管事在官道“偶遇”了宗家小郎君一行。
若问他是如何认出的这一行人?
自然不是他慧眼能识权贵,而是他认出了一行人当中的宗府小管事。
当年他跟着主君去了都城,见识过的那个小管事。
他本也担心错过了宗家小郎君,不想,竟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小管事,真是如主君所言,苍天庇佑啊。
因宗家小郎君一行是扮作了商人,离都城要往各郡寻商机,管事便借机与他们攀谈了起来。
双方相谈甚欢,第二日便结伴同行了。
第三日,十月三十,管事携宗家一行一齐回了舞阳。
嬴府,主君两日前得了管事的信,一直焦急等着呢。
没想,人竟直接登门了。天助他啊!
听说人候在了府外,主君急得就想往外跑,被嬴忠死死拦阻了。
“主君,万不可心急。宗家小郎君既有意掩了身份,自是不想被人识破。您若是面上露出什么来,不就前功尽弃了?”
“是,是,你说的是。嬴忠,去,你去,快快将人迎来正院。再将一行人都妥善安置好了,万不可失了分寸!”
“奴婢遵命。”
嬴忠其实并不比主君冷静,幸好生了张凶脸,面上并不带多少谄媚。
他又有意克制,更显了几分凶相,瞧着真不像是知晓来人是贵客的,尚算不卑不亢的将宗家小郎君请进了正院。
“小生崇柏,见过主人家。”
“哈哈哈哈,当真是好名,好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