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浩停下了脚步，他看到树下站着一个魁梧的男子，而石头正稳稳地被那男子抱在怀里。
凌浩赶紧走过去，从汉子手中接过石头。
见石头并未有分毫损伤，凌浩牵着石头看向男子：“多谢兄台相救之恩。”
北门玉也匆匆跑过来，抱住石头，嗔怒道：“石头！你要是再不听姐姐的话，再跑到危险的地方，姐姐今晚就不准你吃饭了！”
对于这些当过乞丐的孩子来说，这大概是最严重的惩罚了。
男子身后传来笑声：“小小年纪，正是好动的时候，不可过分压抑天性呐。”
男子对凌浩的感谢并未有所表示，而是退后两步。
一个身着官袍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看清来者，北门玉立马站了起来，凌浩也走了过去。
“见过顾县令。”两人非常恭敬的行礼道。
顾云启看了看自己的官袍，笑道：“无须多礼，现在下衙了，我也与你们无异，一介平民罢了。”
“顾县令的恩德，我们感恩戴德，永世不忘。”凌浩还是客气的说道。
当初顾御一封信，就让他们来到了这夜合县，带着一大帮的人，显然凌浩和北门玉在赌。
终究，他们赌对了。
这夜合县比起武州城，虽然小，但却处处干净，路上看不到任何行乞之人和泼皮无赖。
进入夜合县的时候被守城的衙吏拦住了，惹出了一些小风波。他们这一群人，说不多但也有上百个，全部衣衫褴褛的，被拦住也正常，这也是衙吏的职责所在，无可厚非。
流民迁徙大多是因为地方受灾，所以吓得守城的衙吏赶紧向上汇报，而顾云启却没有收到过夜合县周围的州府地界有旱涝灾害的消息。
等他匆匆赶到的时候，凌浩正在拿着一封信和一个钱袋子，费劲巴拉的和衙吏解释着什么。
顾云启过去一看，那上面七拐八拐的字确实是出自自家儿子的字，还有那个钱袋子，上面绣着顾和赵两个字，是自家夫人赵映雪亲手绣的。
随后就是询问情况，和安置工作。
这些丐帮大多数都是在武州城的时候加入的，大多加入的时间不久。
而这个时代，人口代表着税收和政绩，所以这百来人的丐帮就这么解散了。那些的正当年纪的汉子和青壮，都被一些经营店铺的商人聘走。
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自然有专门的西序院（养老院）来接收。
那些孩童跟着凌浩最久，所以顾云启决定让凌浩和北门玉继续带着这些还未成年的孩童，组成了一个大家庭。
最后赵家出钱在夜合山下买了一块地，夜合县的百姓自发帮凌浩一家建了一个大院子。
而县学迎来了一批新的学生，只要等以后解决的户籍的问题，这些学生也可此参加科举。
自李从云带着李不愚离开后，县学来了新的教书先生，而且随着扩建，教书先生都有了两三位。
宏夜馆的新掌柜王贵，在他父亲王禄北上后的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将宏夜馆打理的更上一层楼。
对此，赵映雪非常满意。
凌浩和北门玉二人就都被宏夜馆聘走了。凌浩跟着王贵，颇有点师徒的意思；而北门玉，本就是大家闺秀出身，所以凭着一手极好的琴技留在宏夜馆里弹曲。
如此，这武州城的丐帮彻底解散，全部得到妥善的安置。
所以，对于眼前这个大恩人，凌浩自然尊敬万分。
“哈哈哈，想谢的话就等以后留给那臭小子吧。”顾云启蹲下去拍了拍石头身上的树叶灰尘：“石头，夫子们都教了什么？”
对于顾云启，石头还是非常亲近的，因为凌浩一开始就告诉他们，眼前这个大伯就给他们饭吃，给他们衣服穿的大好人。
“顾伯伯，夫子们今天教了千字文！我一下子就学会了好多字呢！”石头很骄傲地说道。
“好好好！认真读书！以后考试当官，就再也不会挨饿了！”顾云启说道。
“大伯伯也是官嘛？”石头用手指抠了抠顾云启官服上的图案。
“是的。”
“那我要当和你一样的官，这样就能像你一样去帮助别人了！”石头开心地说道，稚嫩地脸上浮现了认真的表情。
闻言，顾云启很是欣慰：“好好！那你要努力了！伯伯的官等你来当！”
“好了，你们老大要和大伯伯说事情，我们先回去做饭吧？”北门玉适时地拉过石头：“顾大人，天色已晚，今日就在家里吃饭吧？”
“北门姑娘的盛情邀请，我却是不好辞了。那行，今晚就叨扰一番。正好有事要和你们说一下。”顾云启笑道。
“顾大人，里面请...”凌浩赶紧带路。
北门玉先行带着大一些的孩子开始做饭了。
顾云启和凌浩则坐在院中。
“这小石头，我记得第一眼的时候，还很谨慎，不到十岁的孩子，却像个大人一样，护着身后的弟弟妹妹，谨慎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凌浩叹道：“这孩子本来挺懂事的，但是最近却越来越调皮了。”
见到凌浩一脸愁容，顾云启笑了起来：“你啊你！虽然你和北门姑娘照顾着这帮孩子，可更多的是长兄长姐的样子。你还没当过爹，自然不懂这般孩童。以前没人护着，这娃儿只能逼着自己勇敢起来，才能对抗这世间的威胁。现在，娃儿感觉到了安稳，自然就放下了防备，童心展现。不可压抑，只能引导。你可知？”
“啊…”凌浩一愣，随即有些羞愧之色：“草民受教了。”
“凌小兄弟，你还没有成婚吧？嘶…咦，你和北门姑娘，我瞧着挺般配的，要不要本官替你做回主？”
凌浩见顾云启将官身搬出来了，可见是认真的，平头百姓说媒成婚，若是能有当官的牵线证婚，那是莫大的荣幸了。
“这等事怎能劳烦顾大人。”凌浩的脸上闪过一丝期待，旋即又消失不见：“而且，也不知道小玉的心思，不能贸然。”
见到凌浩的窘迫，顾云启点了点头：“好好好，若是真有那一天，本官为你们证婚。”
“顾大人，您说这次有事与我说？”凌浩赶紧跳过上一个话题。
“哦…对。”顾云启也不在扯闲谈：“你们在武州城多年，和那个什么鬼头帮打的交道不少吧？”
凌浩等人在武州城的情况自然被调查确认了，不然顾云启也不会尽心尽力帮助。
“回大人，打过很多交道。”凌浩不自觉地紧了紧拳头：“只不过，我们带着的大多数是老幼。更多时候，是躲着他们。”
这一幕，顾云启看在眼里，他微微点头，沉吟道：“嗯…你们带着上百号人，徒步跋涉来到这里，不是小事。此事引起了州府的关注，我们上报情况后不久，武州和岳州的州府大人决定，联合剿灭这群灭绝人性的牙人组织。今日是来问问，看你知道多少情况的。”
“草民定当知无不言！”凌浩自然是极其痛恨这等组织，但是之前在武州城总是斩草除不尽，这其中的水想想就知道有多深，所以凌浩本就对官面没多少希望，但是联合剿灭这种事从顾云启口中说出来却让他心中信服许多。
凌浩为顾云启倒上一杯新的茶水：“这几年，虽然我们东躲西藏，但是与那牙人组织里经常出来办事的人打过很多照面。所以经常能在武州城赌坊见到他们进出的身影。哦，还有青楼，我们有人去那边乞讨的时候见过一两回，那些人的小头头去青楼潇洒。”
顾云启眉头微皱：“他们做事隐蔽，还能被你们认出来？”
凌浩道：“是真的。但是去衙门举报也没有用，即便是遇到认真调查的官老爷，也只能查出这是个喜欢赌点钱的老百姓，反倒我们这些举报的人暴露在他们视线中。他们那些事做得天衣无缝。所以久而久之，我们会将那些人的面孔记下来，与他们一同出来赌钱逛青楼的人也记住，然后...躲着他们。”
“不可能有人做的天衣无缝的，查不出只有两种情况，能力不够，又或者....不想查。”顾云启冷哼一声，官场多年，即便是一个小地方的官场，也充满着各种弯弯绕绕，更何况一个州府的主城。
随后便在两人一问一答中，凌浩将这些年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了。
从凌浩家中出来后，顾云启阴沉着脸，缓缓说道：“都记下来了吧。”
身后一直不曾言语的男人点了点头：“回大人，记下来了。”
“回去多写几份，然后，帮我送出去。”
“喏。”
凌浩坐在床边，窗户微微撑开，桌上的油灯被微风吹得晃动不已，每次都在熄灭的边缘，等风稍停，便又快速壮大了起来。
凌浩就这样盯着油灯，心里十分复杂。
北门玉拿了一件外衣过来：“大哥在想县令大人的话？”话间，为凌浩披上外衣。
本来略微寒冷的心，在见到北门玉之后，又温暖了起来，他的眼光也温柔了些许：“今日顾县令所说的事宜，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北门玉微微一笑：“当时我们愿意来这夜合县，正是因为顾小兄弟那份让人信任的感觉，如今遇到这顾大人，才算是明了这份信任感的源头。”
“是啊，顾大人可信。可是这么大的行动，两大州府参与，而顾县令只是一方县令…”
北门玉侧头问道：“你是怕那些被牙人组织收买了的官？”
“咱们虽然没什么人认识，但是这事毕竟已经被州府的人知道了，说不定，那些牙人组织都已经知道了。若是官府剿灭不尽…那些人本就是亡命之徒。说不定会潜入这里来报复我们。”凌浩说出心中担忧。
北门玉将手轻轻的盖在凌浩的手上：“我倒是有信心。你看咱们在这一方小小县城，却能看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大同之景，你觉得顾县令会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县令嘛？”
“嗯，顾县令不简单，更难得的是他是一个好官。”凌浩眼中多了份坚决：“但是一码归一码。明天开始，我要做些准备了！”
见到凌浩如此眼神，北门玉也不再言语，就静静的陪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