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南方的小年如约而至。
陈家三口一起回了乡下，中途陈妈去了娘家。
陈爸和陈瑞在老家过小年，陈妈在娘家过小年。
这个习惯已经延续了十九年。
一到家，刚把车里的年货搬下来，陈爸就夹着两条烟串门去了。
今天既是过年的日子，也是他跟村里的朋友伙伴，联络感情的时候。
陈瑞拿着礼品，去几个本家长辈中走了一趟。
然后搬了个小竹椅子，坐在厨房的灶门口烤火。
陈老太从刚出锅的腊肉里，挑出猪尾巴和猪耳朵，放到陈瑞的手里。
她知道孙子爱吃这个。
外面寒风阵阵，可万家万户，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不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空气中弥漫着轻微的硫磺气息。
推开厨房门走出去，能看到一群半大的孩子，在嬉戏玩闹。
对于陈老爷子和陈老太来说，今天是一年里最高兴的日子，比大年都高兴。
因为儿子、孙子，女儿、女婿、外孙全都会过来。
人年纪大了，图的就是个儿女平安，一家团圆。
“嚯，这辆大陆巡是谁的？真气派啊！”
三姑陈菊香一家到了。
“还能是谁的，肯定是大哥新买的呗。”
陈菊香看到厨房门口的陈瑞，眼睛立马亮了。
“小瑞，几个月不见，你好像又长帅了，快站起来让三姑看看。”
陈瑞看了她一眼，没有动弹，只是随意地打了个招呼：“三姑来了。”
陈菊香也不恼，反而笑嘻嘻地凑上来：“听说你二姑在你那里上班，一个月拿四五千的?工资？”
陈瑞点了点头。
“那你看明年我也去行不？”
“不行，店里人满了。”
陈瑞拒绝得很干脆，他太了解自己的三姑是什么德行了。
陈菊香的脸一下垮了下来，她忿忿地说了句：“我找大哥说去。”
她刚走，李有良又走了过来：“陈瑞，把车钥匙给我，让我过过瘾，我还没摸过这么好的车呢。”
陈瑞随口回道：“给不了，车钥匙在我爸那。”
其实车钥匙就在他身上，他就是不想把车给李有良开。
前世就是这家伙，把陈爸的老宝来开到田里去了。
事后他还振振有词：“这车的倒车雷达一点都不准，比我老板的皇冠差远了。”
在陈瑞的心里，车就算给狗开，也不能给三姑父开。
李有良讨了个没趣，悻悻地走了。
陈桂芳一家到得最晚。
直到饭菜上桌，陈老爷子点了香，祭了祖，他们才姗姗来迟。
外语外贸的分店一个礼拜前就关门歇业了，她本可以来早一点。
可是第三家分店已经谈了下来，里面正在装修。她跟于秋林夫妻两个，今天都还在现场帮忙，所以就晚来了一点。
见人都到了，陈爸乐呵呵地拿出鞭炮，跑到门外点燃。
一群人正式吃年夜饭。
陈爸给陈老爷子倒上酒，说道：“爸，这是十二年的剑南春，我一个客户送的，市面上买都买不到，你尝尝味道咋样？”
陈老爷子咪了一口，回道：“这酒好，又香又醇，一点不辣嗓子。”
“好就行，我给你带了两箱，以后你就喝这个。”
“这么贵的东西，咋能天天喝，过下嘴瘾就行了。”
陈爸笑着说：“你就放心吧，都是客户送的，不要钱。”
他没有撒谎，往年的时候他四处要账，都是他给别人送酒送烟。
可今年，很多厂的老板为了跟他打好关系，让他多分点业务给他们做。
从元旦过后，就争着给他送礼。
陈爸的办公室里，好酒好烟一车都装不下。
李有良夹了块腊肉，说道：“大哥，我还是觉得上次的茅台好喝。”
他喝酒只认牌子，牌子大，酒就好喝。
全中国人都知道，茅台的牌子最大。
“行，车上也有茅台，待会你带两瓶回去。”
陈爸心里暗笑，这十二年的剑南春可不比茅台便宜。
不过妹夫爱面子，他也懒得多说，
“那我就谢谢大哥了。”
李有良高兴地站起来，敬了陈爸一杯。
“今天过年，你们多喝一点。喝完了就在家里睡，我把床都铺好了。”
陈老太说完，给陈瑞的碗里夹起菜来。
鱼头，鸡翅膀，野兔腿，猪鼻子……
肉菜里面最稀罕的位置，都被她放到了陈瑞的面前。
人说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这话可一点不假。
尤其是陈瑞自小在陈爸陈妈身边长大，一年回不了几次家。
每次他回来的时候，陈老太都恨不得把家里养的鸡啊鸭啊全给杀了，做给他吃。
“奶奶，够了，够了，我都吃不下了。”
“没事，剩下的奶奶吃。”
……
一顿饭吃了小一个钟头，直把陈爸几个人喝得满脸通红才结束。
聊了几句家常后，陈爸从怀里掏出红包，把陈桂芳和陈菊香的孩子拉到了一边。
“都过来，给大舅磕个头，大舅给你们压岁钱。”
三个孩子真就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起了头。
陈爸哈哈大笑，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个红包。
一旁的陈菊香看到后，先是露出了一脸喜色。
可接着她的嘴又翘了起来。
她看出来了，陈爸给她的两个孩子都是1000。
这当然是一笔大钱，别说是给外甥压岁，就是给丈人丈母娘送年节的礼，也是绰绰有余。
可陈爸给了陈桂芳的孩子2000。
这就让她心里很不舒服了，她觉得大哥偏心。
陈瑞看到她的表情，不禁撇了撇嘴，他知道三姑在想什么。
陈菊香这个人，是标准的一点亏不能吃，占起便宜就没够。
陈瑞印象里，自己长这么大，从没收到过她给的压岁钱。
倒是陈桂芳站了起来，她从女儿的手里把红包拿过来，还给陈爸，说道：“大哥，这太多了，我们不能要。”
“又不是给你的。”
陈爸把红包又塞回了孩子的口袋里：“我给自己外甥女压岁钱，我愿意给多少就给多少。”
陈老爷子和陈老太也拿出了红包，笑眯眯地给三个外孙发了起来。
陈瑞站在一旁有点小羡慕，尽管不缺那点钱，可看到表弟表妹收红包，他还是有点心痒。
心痒也没用，老家这里的规矩是，满了十八岁就不能收压岁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