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即安有些失神。
缓缓走到镜子前,她盯着镜中的人。
大概是因为刚从医院回来,她的脸上还残留着病态,巴掌般大的脸被苍白覆盖,瘦瘦的脸颊凸显的她的眼睛格外的大。
她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的连衣裙,衣服版型很好,但穿在她的身上却还是有些晃荡。长发及腰,柔嫩的发尾带着些枯黄。
她是早产,身体一向都很孱弱,偏偏她不想像柔嫩的花苞被温养再室内,她是不羁的玫瑰,就算风吹雨打,她坚信自己能抗。
可是现在,这朵玫瑰似乎无家可归了,她半枯萎着,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四年过去,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当时在操场上肆意奔跑的少年成了商业新秀,曾经无羁恣意的少女却成了半死不活的枯枝烂叶。
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她留下,大概也只会拖累他。
天大地大,竟然没有沈即安的容身之处。
她苦笑一声。
夏日的雨来势汹汹。
深夜,屋外大雨如柱般倾泄下来,犀利的雨声打在玻璃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书房内,陆致南似乎有被雨声吵到,他点燃了一支烟,若有所思些什么。
下午,林绎告诉他,秦瑟要回来了。
这不禁让他想起当年的事。
当年,他马上高中毕业,准备报考国内的法学专业。可秦家却忽然间找上门,说他和秦瑟已经成年了,也是到了可以结亲的年纪了,说着便拿出一个玉镯,说是当年陆家给秦家的定亲礼。
陆致南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几年前,陆氏为了一块地皮的开发权限,背着他私自跟秦氏结了亲。
眼下秦氏找上门来,陆父见瞒不住,便直接全盘托出,逼着他跟秦瑟订婚。
可惜,他不是沈从砚,不会轻易被家族里的人左右。
一番周旋下来,他干脆跟陆家的人签了协议,以他出国学商为代价,换他四年自由,四年以后,如果他没有完成合约里的内容,他便娶了秦瑟。
烟头忽明忽灭,直至燃尽,陆致南才将烟覆灭,缓缓走至窗前。
四年了,他不仅出色的完成了合约的所有条款,还一手创下了铂爵,只是,陆家和秦家的人,似乎根本没有打算放过他。
秦瑟在这个节骨眼回来,不知道是有无意的还是有意的……
眼下铂爵刚刚成立,陆家又在铂爵里安插了人手,要是再来一个秦家……
陆致南幽深的眼眸逐渐暗沉。
第二天,陆致南早早离开了家。
沈即安去敲他的房门时,管家告诉她陆致南已经走了。
这么早……
沈即安看着墙上刚刚指到六的指针,有些失落。
回到屋内,她看了看自己收拾的很板正的屋子和沙发上放着的整理好的包。
她今早是想去跟陆致南告别的。
昨晚,她深思熟虑了一整晚,还是决定离开这里。
两个星期过去了,那群一直盯着她行踪的人应该已经撤了,她此时再去往海洲,大概没什么事了。
手机叮咚一声有消息进来。
她打开手机扫了一眼,是推送的新闻,就在她即将把手机熄屏的时候,却忽然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大早就消失的陆致南。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点开了那条消息。
第一眼,她便看到了一张超级高清的图片。
图片上的男人是陆致南,图片上的女人,她也认识,是秦瑟。
照片里,女人含笑而来,而男人则伸出手,仿佛是要去挽女子的胳膊。
呵……沈即安无力的扯了扯嘴角。
那么早出门,原来是去了机场接秦瑟。
标题更是用了红色加粗加大的字体:最年轻舞蹈演员秦瑟返回骞城,疑似未婚夫甜蜜接机。
未婚夫……
沈即安咬着牙,视线定格在男人照片上的一点,伸手放大。
高清镜头下,脸上的毛孔被拍的十分清晰。当然,清晰的不止有毛孔,还有他喉结上的咬痕。
手微微一颤,手机从手里滑落到地上。沈即安伸手去捡手机,喉咙像哽住了一样,有种喘不上气的窒息。
沈即安你哭什么呢?不是要去跟他告别的吗?
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你当你的落魄千金远走他乡,他当他的商界新秀花烛洞房。
看了看手机上的机票信息,沈即安抽了抽鼻子。
晚上八点,沈即安登上了去海洲的飞机。
这一次,很顺利。
没有人挟持她,也没有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让她留下。
深夜,铂爵。
“林绎,头条都撤干净了吗?”
陆致南闭目倚在座椅上,眉头皱的深深的。
“秦家的人买了两波,现在撤完了。”
“嗯。”陆致南淡淡应着,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疲惫。
“查到沈即安这几年的经历了么?”
林绎看着手头拿着的资料,有些欲言又止。
他今天去查的时候,发现有很多痕迹都被人刻意的抹去了,但能查到的一些,也是触目惊心的。
“磨磨唧唧的干什么?有话就讲。”
陆致南揉着眉心,心绪不宁,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林绎看着文件上的内容,有些不忍,“您还是自己看吧。”
接过文件,陆致南只浅浅扫了一眼,便倏的合上。
克母?克父?被富豪包养?校园霸凌!
每一个字,都仿佛是在陆致南的心上划下一刀。
这些事情,沈即安一字一句都没有跟他说。
四年里,原来她默默承受了这么多……
“总裁,沈小姐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我去查的时候,有许多事情都被人为抹去了,那个人的权限,比我们要高。”
林绎就差把秦家几个字说出来了。
“回家!”
陆致南言语间透着不可言喻的慌张。
别墅内静悄悄的。
忽然,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陆致南伸手推开隔壁的房门。
房间内,月光如洗,树影斑驳的打在地毯上。
房间内空荡荡的,唯一的被子也被叠的整整齐齐的摆在床尾。
沈即安走了。
她什么都没带走,什么也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