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一路疾驰,穿梭于路灯之下。车上两人一路无言,各怀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车稳稳停住。雕花大门的花纹透过路灯映射在车身上,形成深浅不一的黑白交影。
“到了。”
许淮舟低沉着声音提醒后座出神的人。
沈即安颤动几下睫毛,抬起心事重重的眸子,下意识伸手去拉内把手。
车门刚刚打开一条缝,她却忽然停止继续下车的动作,转头朝向驾驶位的方向道,
“许淮舟,谢谢你。”
谢谢他帮她认清自己,也谢谢他没有放弃在国外抑郁到快要撑不住的自己。
男人没有回头,他整张脸都浸在漆黑的光影下,沈即安只能看到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缓缓收紧。
许久之后,当沈即安准备下车,当一股强烈的冷风顺着打开的车缝呼啸着涌进,许淮舟的声音才伴着极寒的风飘进她的耳中。
他说,
“若是当年我没有出国,也许故事的结局会有不同。”
沈即安站在车边,只能瞧见他大致的轮廓,车窗缓缓降下,含着几分忧伤的眼神落进她眼中,只见他释然般朝她挥挥手,
“再见。”
他的这声再见说的极其沉重,不知道是在告别此刻的沈即安,还是在告别从前那个将爱意藏在心中的自己。
“再见。”
沈即安笑着摆手转身,身影就逐渐消失在光影深处,没有回头。
屋内。
沈即安沐浴出来擦着头发,只听见手机嗡嗡的响,拿起一看,只见手机上五六个未接电话,全是陆致南打来的。
“喂?”她忐忑着心情按下接听键。
“到家了?”
男人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到了。”
“想我了吗?”
“没。”
沈即安脱口而出。
电话那头,男人脸色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他咬着牙缓缓开口,
“看来你跟那个姓许的相处的还不错啊,乐不思蜀了夫人?”
陆致南言语间阴阳怪气,沈即安隔着电话都闻到一股浓烈的醋味。
嘴角微不可察的勾起,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话却被电话那头的嘟嘟声打断,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沈即安眼中一片茫然。
心下有些不安,她立马回拨过去,却只听到机械的女声提示对方忙线的声音。
按照时差来算,陆致南那边正好处于白天工作的时间,她眯了眯眼睛,想着或许是陆致南那边出了什么紧急的事情。
等了几分钟,果然看到陆致南发来的短信。短信说那边突发了一些紧急的情况,让她先睡,不用担心。
沈即安抱着手机终于松了一口气,她默默回复了一个“好”,便放下了手机去忙其他的事情。
哥哥和陆致南都不在,她恍惚回到了很多年前那种举目无亲的生活,好在她现在还有自己的工作可以谋生,顺带打发时间。
工作之余,沈即安也时不时拿起手机,看看陆致南有没有给她打电话或者留言。
可惜,自从上次陆致南挂断电话后,就再也没有打来电话,就连一条消息都没有。仿佛整个人人间蒸发了一般。
这天,沈即安终于忍不住拦住急匆匆往外走的林绎,审视着他的眼睛问道,
“陆致南最近有跟你联系吗?”
“额,国外的事务或许很多,陆总最近同我联系的不多。”
这番话,林绎并不是搪塞她。
最近他按照跟总裁约定时间联系,可是无论是电话还是邮件都全部失联。按理说陆总只是去调查沈总在国外的一些事,最多三五天应该就回来了。可算上今天都整整一周了,总裁还是没半点消息。
他不敢轻举妄动,怕坏了总裁的计划,只得管理好国内的事务的同时,背地里偷偷派人前去调查。
“你们有没有事瞒着我?”
沈即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具体的,她却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正常的表象下藏着些暗流涌动。
这让她的心里没有来的不踏实。
“没有没有。”林绎急得连连摆手。
大概……是她多虑了吧。
沈即安撇撇嘴,侧着身子放林绎过去。
陆致南那样的人,能出来什么意外呢?活这么大,她还没见陆致南哪件事吃过瘪。他永远都是一副胸有成竹掌控一切的模样。
思绪还没变淡,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这次进来的,除了林绎还有梁柏。
“哟,稀客。”
沈即安盯着梁柏走进来的身影,眼神不免有些揶揄。
自从她回到骞城,去了无数次梁柏工作的医院,可梁柏来她工作的地方,倒是开天辟地头一次。
“林绎,你先出去。”
梁柏没有接沈即安的话,只是厉声吩咐林绎出去,脸色明显有些难看。
待办公室只剩梁柏与她两人,梁柏默默从手提包中拿出一沓纸,用力拍在桌面。
“抑郁症?曾有自杀倾向?沈即安,你倒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们?”
要不是今天有个超重的病人需要许淮舟去帮忙抬床,他也不会闯进许淮舟的办公室,更不会那么凑巧的捡到从文件夹里掉落的病历。
医生本不应该窥探病人的个人隐私,可巧就巧在那病历是正面朝上掉落的,他眼神一扫而过,便看到沈即安的名字。
办公桌被拍的巨响,沈即安的心随着梁柏的心颤动了两下,随后竟慢慢沉静下来。
“你都知道了。”
她表现的极其平静,眼眸波澜不惊,像一滩死水。
梁柏揉着眉心坐在桌子的一角,眼中有“哀其不幸”的意味,片刻后,他沉沉叹息一声,拿起桌上的病历审视着。
病历很厚,上面记载了从出国后她的每一次就诊记录。每翻一页,梁柏心中便沉重一分。
“所以……你在国外并不是跟许淮舟谈恋爱,而是在治疗心理疾病?”
梁柏的视线从那沓病历上转移到她的脸上,不可置信的目光凝在女人的脸上,紧紧锁定。
“是。”
铁证摆在面前,她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当年,都以为你是为了许淮舟才……”
“我知道。”
沈即安没有等梁柏说完便打断他的话。
“我不在意那些看法,也不想刻意解释什么。至于我的病,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同陆致南解释清楚。到时候如果他要离婚,我会配合。”
她冷漠的输出自己的话语,下意识的以为,梁柏是来向她兴师问罪的。
“你不会以为,我是为陆致南来讨说法的吧?”
梁柏的目光明显有些错愕,似乎没想到沈即安居然会这么想。
沈即安没有回答,但冷漠疏离的目光却告诉了梁柏答案。
那眼神像极了在看陌生人,除了疏离,还有着几分谨慎和警惕,梁柏的心莫名的失落,他顿了好久,才喃喃开口,
“作为朋友,我只是很难过。”
他眸中泄出一丝即将破灭的光,看向沈即安的眼神有些落寞,即将转身出门的那一刻,沈即安还是跑上前叫住了他。
“对不起,梁医生,是我的错,你别生气。”
梁柏沉默着转身看她,倏的开口,
“你看我刚刚表演的那副了无生趣的样子像不像你?”
“啊?”
耍她?
“你没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你又不是第一天这样说话,这样都生气的话,不早晚被你气死?”
“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