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完卯,他们各自回到岗位,奚昀在典籍馆整理一些历史榜单,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休息的时候又凑到了编修们常待的待诏厅。
“欸你知道京都美人榜吗,楼小公子可是榜首,幸好是你做了楼家的东床快婿。”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重重地拍了拍齐鸿之的肩膀。
“京都美人榜?” 齐鸿之听后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不悦:“这东西怎么还在?”
记忆中,这个所谓的 “京都美人榜” 曾经可是掀起过一阵不小的风波。
这个榜是京都那些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凭借着自己的喜好,根据容貌身段以及家世,对一些官家和世家的未婚姑娘和哥儿进行评判而弄出来的。
向来出清流之辈的楼家竟养出了一朵似芍药般灼灼其华的娇花,楼小公子只需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便能勾得那些纨绔子弟们蠢蠢欲动,心驰神往,因此早已荣登榜首数年,成为京都众多公子哥的梦中情人。
那些人更是胆大包天到甚至把旻王殿下都排进了这个榜单之中。不过,旻王殿下向来面上不苟言笑,犹如冰霜覆雪,手中一柄长剑更是杀人不眨眼,威慑力十足。那些纨绔子弟们纵然觉得旻王殿下长得极为好看,却也不敢放肆议论,只是战战兢兢地给他排了个中规中矩的序号,生怕惹了这位手握实权的大佛不高兴,拔剑把自己给砍了。
无脑的纨绔确实愚蠢,若非李承胤向来不在意这些东西,否则早在他们把人排进去时他就命手下将人焚了。
这美人榜风靡一时,甚至还衍生出了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榜单,什么 “京都公子榜”“京都猛男榜”“京都人妻榜” 等等,令人眼花缭乱。
起初,大家都只当这些榜单是无聊之人的娱乐之举,并未太过当真。但后来事情却朝着愈发糟糕的方向发展,有一些心怀不轨、心思龌龊的人,照着那美人榜画出了不堪入目的春宫图。
这事态就严重了,触及了道德与礼教的底线。那些爱子女心切的权贵老父亲们得知此事后,纷纷怒不可遏,联名上书,强烈要求严惩那些不学好的纨绔子弟。最后在各方的施压下,朝廷对这些纨绔子弟进行了狠狠的惩戒,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榜单统统销毁,这场闹剧才算暂时落下帷幕。
结果现在卷土重来了。
齐鸿之看着一脸经验老道的奚昀,气不从一处来,他突然道:“你居然看京都美人榜,我要去告诉云师。”
明目张胆的恐吓。
奚昀一愣,随即开始骂骂咧咧:“齐鸿之,你不能这样做人啊。”
“我可没看,我是听庶常馆的人说的,你要是敢去告诉我夫郎,我跟你没完。” 奚昀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拉住齐鸿之的衣袖,生怕他现在就跑去告状。
齐鸿之看着面色紧张的奚昀,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似笑非笑地了然道:“奚兄,你惧内?” 言语中带着几分调侃。
“云师瞧着也不是凶悍的性子,周小侯爷那样的怕夫郎才正常吧。” 齐鸿之继续说道,周瑛瑕的夫郎确实是出了名的厉害角色。
听了这话奚昀反倒不屑地 “嗤” 了一声,脸上露出一副 “你懂什么” 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等你有了夫郎就晓得了。”
齐鸿之木着脸,不是很懂他在优越些什么。
奚昀见他一副明明不懂还要装懂的模样,看破不说破,好心给他解释了起来。
“鸿之,这可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因为在乎,因为珍惜,所以才会在意他的想法,不想让他不高兴。我夫郎虽然性子温和,但他要是真的生起气来,我可是心疼得紧呐。”
奚昀说着,脸上浮现出一抹娇羞幸福的笑意。
“……”
齐鸿之顶了顶腮,有些牙疼得绷紧着下颌道。
他手一指,朝着门口:“你赶紧回典簿厅,回去吧,我刚看姚学士往典簿厅去了。”
等奚昀的背影消失在待诏厅门口,齐鸿之才得空伸手撑着自己的额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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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齐楼两家过大礼。
“江南织造华延皇商,齐氏,特来送聘!”
齐昭精心物色的媒人,嗓音洪亮且自带喜庆欢畅之韵,一路高唱礼单,从齐府起始,直至楼府门前。声音,如穿云裂帛,引得沿途百姓纷纷驻足,不自觉地跟随着队伍前行。
待行至楼府,众人方才惊觉,这一路听来,礼单之上竟无一件重复之物,齐家之用心与豪阔,可见一斑。
聘礼一箱接着一箱的抬出去,齐鸿之骑于高头大马之上,身姿挺拔,英气四溢。骏马昂首阔步,朝着红绸高悬的楼府行进,纳征的队伍长到令人咋舌,打头的人已近楼府之时,队伍的末尾竟还未完全迈出齐府的大门。
齐家专门挑了个好日子上门过礼,恰逢帝王龙体违和,暂免早朝,众多官员亦得闲休沐。这些平日里忙于朝堂政务之人,纷纷聚于纳征队伍必经之路旁的茶楼酒肆,或凭栏俯瞰,或临窗而坐,饶有兴致地观望着这场盛大奢华的纳征之礼。
齐家所呈聘礼清单,展开后长度惊人。一人举之,末端拖地,需二人合力,横向展开,方能将其上密密麻麻罗列的礼品一一看清。
“主礼塞边鸿雁活禽一对,副礼繁缛无尽!” 媒人的声音响彻云霄,在这喧闹的氛围中格外清晰。
“聘金六十六抬!” 此语一出,四周顿时响起一阵惊叹与私语交织之声。这六十六抬聘金,可是真金白银堆砌而成的厚重诚意,足以令寻常世家望尘莫及。
“碧玺天香牡丹纹手镯一对!”
“羊脂润白玉簪子两支!”
“赤金戏水双鱼青釉弦纹瓶一对!”
“和田夜明玉如意摆件一尊!”
不少懂货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和田美玉本就稀世珍贵,这能于夜间散发光华的夜明玉,更是世间罕有,这么一块宝贝居然只是制成了一个如意摆件……!
其实听到 “聘金六十六抬” 之时,奚昀身形就已微晃,似被这巨额财富带来的震撼击中,一时有些恍惚。周瑛瑕立于其侧,亦是满脸的惊叹与钦佩,眼神中满是对这等豪阔之举的叹为观止。
媒人继续唱礼,珠宝首饰,灵秀光辉;珍稀古玩,古意盎然;绫罗绸,色斑斓,质轻柔;稀世药材,珍贵无比,皆是千金难求的瑰宝。
唱礼声连绵不绝,所过之处久久回荡。奚昀不禁再次感叹齐家富可敌国的雄厚财力。
齐楼两家有意结亲之事虽未刻意隐瞒,但齐鸿之行事低调,并未大肆宣扬。直至今日,亲眼目睹这声势浩大的送聘队伍与堆积如山的聘礼,众人方如梦初醒,恍然惊觉楼家那位被全家人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容貌昳丽的小哥儿要嫁人了。
人群之中,不乏心存妒意与不服之人。他们平日里自恃家世不凡,于京城之中亦有几分薄名。他们伸长脖颈,看清马上端坐之人是有名的青年翘楚,齐鸿之,再瞥向那多到楼府前院几近无处堆放的聘礼时,顿时如霜打的茄子,气焰尽消。
这等豪富,纵观京城,除却皇室,实难有别家可与之相抗衡。
楼夫人目光随着那一箱箱聘礼缓缓移动,那聘礼如流水般源源不断地被抬进府门。她面上原本恰到好处的笑容,此刻又不自觉地扩大了几分,是从心底满溢而出,透着无尽的喜悦与满足。她轻轻转头,与楼司业对视一眼,夫妻二人欣然点头允诺。
依照礼数,纳征之时男方队伍并不进门。而在一旁等候消息的媒人,见楼家已然欣然允诺,顿时喜上眉梢,赶忙眉飞色舞地跑到齐昭和齐鸿之跟前道喜,声音洪亮且带着几分喜气洋洋的颤音。
“恭喜齐家,贺喜齐家。贵府嫡子齐鸿之求娶楼府嫡哥儿楼羽眠,姻亲家欣然答允!两姓联姻,良缘永结!”
齐鸿之原本极力维持着的那微乎其微的自持,险些在瞬间崩塌。他只觉得心头一阵热浪翻涌,激动之情如决堤之水般难以抑制。下马和齐昭一起行礼时,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恭谢答允。”
楼府内宅之中,楼羽眠不能随随便便出去坏了规矩,他听闻了外面的动静,知晓亲事已成。脸颊染上了一抹红晕,心中既羞涩又欢喜。
身旁的丫鬟们见自家小公子这般模样,纷纷笑着打趣:“公子,往后可要与齐公子举案齐眉啦。”
楼羽眠轻声嘟囔一句,佯装嗔怒,可嘴角那抑制不住的笑意却出卖了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