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又热闹的操场一角，舒小妹在一棵大树下站定，双手紧握成拳，眼中透露出一丝懵然与愤怒。
她听完林倾妺的回答后，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复杂情绪，随即嘲讽地笑了起来，声音中带着一丝尖锐，“呵，你不在乎？好一个不在乎。那你在乎什么？你的脸？你的衣服？你不劳而获的享受？”
林倾妺站在她对面，安静等待着她的发泄。当舒小妹的话音落下，她微微颔首，然后在一旁的台阶上坐下，而后缓缓而又郑重地说道：“我的确在乎很多东西。在乎我爸妈对我的态度，在乎朋友对我的评价，在乎自己活的有没有价值。”
停顿半晌，她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小妹，我从来没想过和你争什么。打从一开始你主动带我融入集体，我便从心底感激你，认定了你这个朋友。我想，一开始，你也是拿我当朋友的，对吧？”
舒小妹撇过眼，没有回答。
林倾妺又叹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可惜的是，我们没有走近彼此的心里，便生了隔阂……我这个人呢，缺爱但也心狠。谁对我好一分，我便对她好十分。可若一旦察觉到苗头不对，我便会收起一切心思，敬而远之。所以，你讨厌我，我能理解。因为我有时候也挺讨厌自己的。”
林倾妺语气中流露出一种深深的无奈和自嘲，让舒小妹不禁心中一动，侧头看向她。
“我也没想过要当什么知心姐姐，”林倾妺继续说道，“我只是想真诚地对待每一个人，然后期望得到同样的对待罢了。是不是挺好笑的？”
舒小妹看着她，心中的情绪愈发复杂。她冷哼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动摇：“别以为你说这些，就能让我放下成见。”
林倾妺轻笑一声，“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你问我，我回答你，仅此而已。”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令人讨厌。”舒小妹叹息一声，语气中却没有了之前的尖锐和敌意。
“所以，这么讨厌我的你，叫我来是因为什么呢？”林倾妺笑着调侃道。
舒小妹给了她一个白眼儿，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林倾妺，咱俩之前目前能聊的除了李凡崧还有什么？”她的话音刚落，两人之间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林倾妺微微叹了口气，无奈解释道：“如果是关于李凡崧的，我真的不知道我能同你聊些什么。小妹，我从没喜欢过学长。我想，学长喜没喜欢过我也有待考量。至于早上，那真的是个误会！我也没想到登记表上的签名会让他……”
“我知道。”舒小妹突然打断了她，语气淡淡，有些落寞地说道：“下午在医院，我们已经说开了。包括情书，也包括你对他说过的话。”
林倾妺听到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表情，试探道：“那你们……”
舒小妹自嘲一笑，笑着笑着突然哭了起来，将头埋在膝盖上，瓮声瓮气地说道：“他说他喜欢过我的，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但这份喜欢，也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消失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能如何，我强求过、闹过，现在还把他烫伤进了医院……我也累了，所以我成全他，也成全我自己，分手了。”
林倾妺静静地聆听着舒小妹的倾诉，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每一字每一句都透露着深深的无奈和迷茫。她沉默地掏出纸巾，递给了舒小妹，没有打断她的叙述，只是静静地陪伴在她身边。
舒小妹微微抬头，接过纸巾，胡乱地擦了擦眼泪，带着哭腔继续说道：“是我先对他一见钟情，也是我死皮赖脸缠着他，靠手段和他在一起的。我本以为我终于成功赢了你一次。可是那天你却让盛晚晴告诉我，你从来都没喜欢过他。怎么可能呢？他明明那么好！”
林倾妺心中无奈，不能只要是个好人，人人都得喜欢他吧？但她明智地没有开口辩驳。
“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其实对我算得上百依百顺。我说我害怕他被抢走，不想住宿舍，想让他和我同居，他没同意，但会默默来回接送我。后来，终于磨到他同意同居了，我以为我已经走进了他的心里，成功拥有了他。”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甜蜜的回忆，但紧接着，却是一片苦涩：“可是，却没想到，从那天起，我的噩梦便开始了，我整日整夜的睡不着，心思恍惚，他明明在我身边，我却总觉得他离我很远很远。
他去上课，我担心他被学姐们勾走；他去学生会，我担心他会和你牵扯不清。所以，我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却没想到将他越推越远。”
舒小妹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哽咽，她迷茫地看着林倾妺，问道：“林倾妺，你说我真的做错了吗？”
林倾妺轻轻叹了口气，她看着舒小妹那双充满泪水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轻轻地拍了拍舒小妹的肩膀，柔声道：“小妹，感情这回事儿，哪有什么标准答案呢？你只是太爱他了，爱到失去了自我。但是，你要明白，爱人之前更应该爱自己才对。”
舒小妹听着林倾妺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她低下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两人坐在操场旁的台阶上，头顶被一片梧桐树叶遮挡住，昏暗的路灯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微风拂过，树叶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谁也没有打破这份静谧，直到一个穿着背心的男生夜跑第三圈经过她们面前时，舒小妹才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明天，你去看看他吧。”舒小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坚定，“顺便陪我去看下心理医生。”
林倾妺缓缓点了点头，压下那些复杂的情绪，应道：“好。”
经此一遭，两人虽算不上真正的和好如初，但关系也只能止步于此了。不过，她总算是从舒小妹的黑名单里被释放出来了。
次日清晨，林倾妺打车抵达医院，依照舒小妹提供的病房号找到了病房。然而，当她推开门时，却意外地发现病房内空无一人，只有舒小妹独自半趴在床头，泣不成声。
林倾妺扫视了一眼整洁却空荡的病房，心中猜想李凡崧可能已经出院。她轻叹一声，走到舒小妹身旁，轻拍她的后背，轻声唤道：“小妹。”
舒小妹被触碰后身体微微一颤，她迅速擦去脸上的泪痕，缓缓坐起，避开林倾妺关切的目光，“我去补个妆。”说完，她起身走进了病房内的卫生间。
见状，林倾妺默默退出病房，在门外静静等候。
几分钟后，舒小妹已经恢复了精致的面庞，脸上看不出情绪，她淡淡地开口：“走吧。”随即率先转身向精神科方向走去。
林倾妺叹了口气，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护士说他昨晚出的院。”舒小妹突然打破了沉默，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见她主动提及此事，林倾妺悄悄松了口气，轻声回应道：“嗯，看出来了。”
随后，两人又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就这样到达了精神科。
林倾妺见她径直走向一间诊室，询问道：“小妹，你挂号了吗？”
舒小妹点头，“挂了。你在外面等着吧。”
目送舒小妹进入诊室后，林倾妺转身走向了一旁的大厅，寻了个空位坐下，双眼无意识地扫过周围，看着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们，思绪翻飞。
上一次进医院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高二的某个午后，她因急性肠胃炎被送进了医院。
还记得当时，父母是以医生的身份去探望的她，所出口的关心与叮嘱在当时的她听来，如同例行公事般冷漠。
回想起小时候的自己，林倾妺不禁轻笑出声。那时的她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每天都有那么多人生病，而她却始终始终健健康康的。别的小朋友想生病大都是为了逃避上学，而她想生病却是为了想见父母。
“笑什么呢？”舒小妹的声音打断了林倾妺的思绪。她不知何时过来的，手中还拿着医生开的药方。
“在想，健健康康地真好。”林倾妺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随后看向她，关切道：“医生怎么说？没什么大问题吧？”
“嗯，没什么大问题。”舒小妹轻描淡写地回答道，“说是让我多运动、多出门，别整天胡思乱想的。”
“那就好。”林倾妺放心地点了点头。
陪舒小妹拿完药后，两人便打车回了学校，舒小妹提前在镇上下了车。
林倾妺一个人回了宿舍，一进门，发现空无一人，估计盛晚晴三人都出去玩儿去了。
林倾妺随便放了首歌，瘫在椅子上休息，闭上眼睛，感受着从宿舍外渗透而来的喧闹声。第三首歌播放结束后，她想了想，还是给李凡崧发了条消息：“学长，还好吗？烫伤严重吗？”
消息发出去后，她心里其实是有些忐忑的，毕竟昨天闹得那么僵，不知道李凡崧会不会回复。
然而，没过多久，消息提示音响起，李凡崧的回复出现了：“没事，不严重。”
看到这条消息，林倾妺松了一口气，随即回复道：“那就好，你好好休养。”
心中一松，她放下手机，准备去洗个衣服。当她从洗衣室回来时，看到李凡崧发来的第二条消息：“妺妺，下午一起吃个饭吧。”紧跟着的是一条吃饭的地点和时间。
林倾妺略有些惊讶，这个时候不应该好好养伤吗？不过，她还是回复道：“好的，学长，下午见。”
在约定时间内，林倾妺准时赶到了餐厅，是一家装潢大气、格调高雅的西餐。
林倾妺跟着服务员的引领，来到了一个静谧的包厢，一眼便看见了已经等候在包间内的李凡崧。她诧异地挑了挑眉，李凡崧今天地穿着格外的正式，一件笔挺白衬衫搭配着剪裁合身的西装马甲和西装裤。
然而，他脖颈上露出的一角白色纱布却更吸引林倾妺的注意。
“来了。”李凡崧站起身来，走到林倾妺身旁，很绅士地替她拉开了椅子，示意她入座。
“谢谢学长。”林倾妺轻声致谢，虽然莫名有些紧张，但还是硬着头皮坐下了。
“我们之间用不着这么客气的，妺妺。”李凡崧轻笑着叹了口气，随后回到了林倾妺对面地位置上坐下。
林倾妺没有接茬，说实在的，这话她真不知道该怎么接，
李凡崧仿佛也不在意她是否有所回应，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就这么注视着她。林倾妺有一瞬间地恍惚，仿佛回到了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
“家里那位小祖宗听说我是来跟一个关系很好地学妹吃饭，还嚷嚷着想跟过来见见呢。别说，我倒是觉得你俩应该挺合得来的。”
林倾妺听到这话，瞬间回神，心中的紧张感顿时消散了下来，笑着回应：“学长，你妹妹多大啊？说不定我还真能跟她交个朋友呢。”
“她十六了，现在上高二。”李凡崧说道，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我也觉得她应该会很喜欢你。”
林倾妺笑着点头，感慨道：“巧了不是，我高二的时候，我哥也是大二。”
李凡崧轻笑一声，“怪不得咱们投缘呢。”
“确实，这也太巧了。”林倾妺笑着赞同道。
“学长……”
“妺妺……”
沉默半晌两人突然同时开口，随即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你先说！”
李凡崧大笑着率先说道：“哈哈哈……还是女士优先吧。”。
林倾妺微微一笑，随即敛下笑容，迟疑了一瞬，缓缓开口：“学长，你和小……事情被人发到学校论坛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李凡崧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我知道。”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妺妺，这事儿你别插手，我知道是谁做的。”
林倾妺张了张嘴，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李凡崧见状，神情变得柔和起来，语气温和地说道：“妺妺，其实我今天约你出来吃饭，是来同你告别的，我准备出国了。”
林倾妺惊讶极了，“这么突然？那学校怎么办？”
“今天早上，我爸已经去学校替我办好退学手续了。”李凡崧平静地回答道。
林倾妺深深叹了口气，“挺好的其实。”随后端起一旁的柠檬水，笑着说道：“那我就以水代酒，祝学长前途坦荡，未来一片光明！”
李凡崧也端起柠檬水，微笑着回应：“好，谢谢妺妺。我也祝你感情顺遂，开心快乐！”
两人碰杯之后，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这顿迟来的晚餐，林倾妺终于吃上了，却没想到竟成了一场告别宴。
“好，卡！这条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