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舟见两人眉来眼去，气得哼了一声。
谢经年忙将视线从楚烟身上收回，清了清嗓子道：“这件事其实早就该告诉你的，是我怕你年纪小，藏不住事，如今你长大了，在东宫当了差，和太子殿下相处也很和谐，我便决定将这件事告诉给你。”
谢兰舟听他提到太子，立刻就明白他要说的就是自己的身世，不由得心头一阵狂跳。
看来自己真是太子的孩子，否则这样机密的事情，他不会特地跑到东宫来和自己说。
他一个人来也就算了，还把楚烟一起带来，这是不是说明，这件事他早就和楚烟说过？
谢兰舟勾了勾唇，看向楚烟：“他要说的事，你也知道吗？”
楚烟心下一沉，点了点头：“是，侯爷都和我说了。”
“什么时候说的？”谢兰舟又问。
楚烟看了谢经年一眼，感觉这个问题回答不好的话，会让局面更加糟糕。
“你看他干什么？”谢兰舟说，“当着我的面还要串供吗？”
“不是，我只是记不清是哪天了。”楚烟说。
谢兰舟哼了一声：“时间都记不清了，看来不是最近才知道的。”
“兰舟。”谢经年叫了他一声，“这个不重要。”
“对你不重要，对我很重要！”谢兰舟突然拔高了声音，“我就是想看看，我被你们合伙骗了多久！”
“……”两人心头皆是一震，一时间都哑了声。
谢兰舟还在穷追不舍：“我也不是非要具体的时间，你就说，是给我娘上坟之前，还是之后？”
他真正放下心结，完全接纳楚烟，就是楚烟在他生辰那天，陪他一起去给他娘上坟。
那天楚烟厚着脸皮和他说，她和他一样都是没娘疼的孩子，但他比她幸运，因为他继母比她继母心地善良，温柔贤惠。
还说他这个没娘疼的孩子，以后就有娘疼了，说她会保护他，以后逢年过节都给他做新衣裳，给他包大红包。
回到家，还亲自给他做了长寿面。
那是他十六年以来头一回吃到长寿面。
还是他亲自烧的火。
那天他本来很悲伤的，因为楚烟，却成了他十六年来最快乐的一个生辰。
现在，他就想知道，那天的她是不是在骗他，是不是在那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对他的好，为他所做的一切，是不是都是在演戏？
楚烟听谢兰舟这么问，大概知道他在意的是什么，心里也挺不好受的。
这倔强的孩子，到了这个时候，所求的也不过是被人真诚以待。
她想了想，老实答道：“上坟那天我还不知道，是赏花宴之后侯爷才和我说的，我也不是非要瞒着你，赏花宴之后，我被皇上封了诰命，接下来我妹妹就发疯要杀我，你替我挡了刀，事情太多，这件事又很重要，我一直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和你说。”
她往前走了两步，和谢兰舟相对而立，诚恳道：“兰舟，我真不是有意要隐瞒你的，上坟那天我和你说的话也都是发自肺腑的。
我从嫁进侯府那天起，就没拿你当外人，即使你大闹我和侯爷的婚礼，在我们洞房夜投湖，赔礼道歉送我一条蛇，我也从来没有恼过你。
虽然我比你只大了两岁，但我是真心疼爱你的，你仔细想想，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可有做过一次对你不利的事？
你在书院和人发生冲突，是我替你出头，你被奶娘的女儿算计，也是我出面替你澄清，我要是对你不上心，这些事我根本不会管，我看着你倒霉就行了。
我为什么要管你，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就算没有血缘也没关系，人与人之间，是靠真心连接的，而不是靠血缘，你明白吗？”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然后停下来，目光坦荡地和谢兰舟对视：“兰舟，你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你有分辩是非的能力，也请你相信我，好吗？”
谢兰舟不说话，望着她的眼睛，在她清澈的眼波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心头泛起丝丝缕缕的酸涩。
他相信她的话，也相信她确实是真心对他好。
可是，她对她的好，是出于对孩子的疼爱。
他不想要她把他当孩子一样疼爱。
他想要她把他当男人一样爱。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好了，你们都还没说什么事，何必弄得这样煽情，说出来吧，让我看看是什么事值得你们如此大动干戈？”
“我来说。”谢经年从他的眼神里，敏锐地感觉到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侵略性和占有欲，伸手将楚烟拉到了自己身后。
“兰舟，这件事和你母亲没有关系，你不要为难她，我会把全部真相都告诉你。”
母亲？
谢兰舟自嘲一笑，心里又是抗拒又是期待。
抗拒是因为他害怕真相揭晓后的无所适从，期待是因为只要真相一揭晓，楚烟将不再是他的母亲。
他不要再和她做母子。
即使他想要的关系永远无法实现，他也不要再和她做母子。
他越过谢经年的肩头，看向楚烟，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说吧，我听着。”
楚烟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躲开他的目光。
过往的几个月，她在他眼里看到过傲慢，看到过狡黠，看到过不屑一顾，看到过痞里痞气，也看到过孩子般纯粹的欢喜，像今天这样具有侵略性的眼神，她还从来没见过。
这个眼神叫她感到异常不安。
她无法应对，只能躲避。
谢经年察觉到楚烟的不安，乌沉沉的凤眸微微眯起，周身都散发出迫人的寒意。
他一把抓住谢兰舟的肩膀，将他推坐在椅子上，沉声道：“坐下，好好听我说。”
谢兰舟跌坐在圈椅里，在他凌厉的目光里，终于有所收敛，唇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开始吧，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