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母亲亲启:
见字如面,儿在六百里钻头号山修行,却巧遇自东土大唐而来,前去西天拜佛取经的师父一行人。
蒙圣僧唐三藏师父不弃,父王的结拜兄弟齐天大圣孙悟空叔叔引荐,儿深感到圣僧的佛法广大,自身的修行不足,故拜入了圣僧门下做一童子,愿随其一路西去修行,完善己道。
儿已数月不曾前去拜见侍奉父母,今随师父西行,不知何年才能再相见。
惟愿父母安康,诸行有常,可谅解孩儿的不孝之处。
另:儿在此使唤山神土地,欠下薪资若干,请父王母亲见信后,速发薪金偿还,以了断因果。(附:各山神土地的薪资条以及计算清单)
不孝子牛圣婴留
…………
在笑眯眯的陈启和猴子的暴力镇压下,红孩儿不仅饱含热泪的接受了自己多了一个叫小红的爱称,并且在猴子的“亲切”指导下,亲笔写了一封书信,交给了手底下的一众小妖。
“云里雾,急如火,你们都认得老大王家吧?”
红孩儿将书信递给为首的健将,确认了一遍道。
“大王放心,我等都认得。”六健将看着赤红眼眶的红孩儿,感受到那份犹如托孤般的信任感,庄重的点头道。
“好,那你们就带着我的书信,日夜兼程,速速送到老大王手上,切莫让我父王,还有这些欠了赔偿的地袛久等,知道吧?”
红孩儿咬着牙,看着远处的那些山神土地,加重了语气道。
(快去找我父王母亲,摇人前来救我!到时候再让这些落井下石的毛神好看!)
而那些健将妖精也都会意的点头道:“大王放心,我等一定速去速回!”
(大王放心!我们拼了命也要用最快速度将信送到老大王手上,让他来救你!)
那边红孩儿和手底下的小妖,临别相叙,说着话里有话的嘱托。
这边厢,则是猴子笑着安抚那些略微惶恐的土地山神道:
“放宽心,我那老大哥我了解,最为好面,如今他亲儿子,我大侄子还在我老孙身边,他收到信件,肯定不会找你们麻烦,要先找也是找我老孙!”
“你们要是真怕了,等什么时候听到我老孙被他收拾了的消息,再跑路不迟。”
“不过,就凭他么?哈哈,还收拾不了我老孙!你们有我撑腰,届时有小妖送来赔偿,照收就是。”
“还有那些薪资,这天底下,哪还有白使唤人不给钱的道理?”
“他们给了,你们收着就是!”
两边近乎同时送走了山神土地和小妖,待完事了的红孩儿看着离去的小妖背影发呆时,猴子也在此时将毛茸大手盖在他的头上,狠狠搓弄了番笑道:
“还在看什么?怎么,舍不得他们了?”
“哼!小爷只是在想什么时候那封信能送到父王母亲那里!”
然后等他们来给你们好看!
红孩儿一把拍开猴子的大手,冷着脸道。
“哦?小小年纪,知错就改嘛,盼着大哥大嫂替你发薪金补偿?好,很好,不愧是我孙悟空的大侄子!”
猴子明知道红孩儿的意思,还是故意拍着他的肩膀取笑道。
随后更是边拉着鼓起脸颊的红孩儿向陈启走去,边笑道:“走啦,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先随你叔叔我西行去吧!”
“要是表现良好的话,我会让师父酌情早点放你回家哦~”
那里,收拾好行李,挑着担子的八戒沙僧,以及牵着白龙马的陈启,皆在那穿过了枝叶树杈,散落的碎金光斑林荫下,笑盈盈的等着他们。
只可惜,迎接红孩儿的,不仅仅是其他人的笑容,还有那阴险狡猾的唐僧,一句句笑眯眯的问话。
“小红,你读过书吗?”
“读的什么书?读了几年了?”
…………
小红是读过书的,更是在铁扇公主的督促下,读过不少的道家典籍。
毕竟要是没这些知识打底,人家也练不成三昧真火不是?
真论起来,上辈子的陈启,十个加起来,在道教文化底蕴上都不一定比得上人家。
不过没关系,谁让红孩儿现在是陈启的童子呢?
于是……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
离了号山已经一个多月了,陈启一行西去的队伍里,多了个小娃娃,正咬牙切齿的背诵着一篇名为《劝学》的古文。
该死,小爷为什么要念这劳什子文章?
还要这么羞耻的大声念诵?
这该死的唐朝和尚,就是故意在羞辱我!
红孩儿越想越气,背诵?背个鸟!
一把合了这陈启抄写的文章,红孩儿闭上了嘴,一言不发,踢踏着地上的土坷草结,闷着头赶起路来。
“怎么不念了?”
正看着风景,听着红孩儿背诵,怀念青春的陈启,回过头来笑问道。
这一个多月来,他对红孩儿也不是来什么耳提面命的唠叨教导,只是默写了些自己学习过的,在老唐记忆里也有的古文,诗歌词。
都是些阐述哲理,导人向善的,特意用来磨一磨红孩儿的性子,让他在路上朗诵背的。
嗯,书接上言,陈启被红孩儿在某些文化上面碾压的情况,是不能算上老唐的哦……
(老唐:没文化?这词能和我扯上关系?)
而被陈启问起,红孩儿的眼珠子转了转,低着头闷声道:
“这都写错了,还背什么?”
“写错了?”陈启挠了挠光头,有些疑惑,不应该呀,这是我参考老唐的记忆写的啊?怎么会错?
于是接过了红孩儿手里的纸张,翻看扫视道:“错哪了?”
“错在那句蟹六跪而二螯,这天下哪来的六只脚的螃蟹?”
红孩儿暗暗勾起嘴角,指出错漏道。
螃蟹……螃蟹几只脚来着?
陈启被红孩儿问得一懵,开始数起记忆里螃蟹的脚来。
还是一旁对吃的最有研究的八戒开口道:
“是啊,师父,这螃蟹除了两只钳子,都是八只腿的,哪有六只脚的?”
“莫不是你写错了?”
见猴子在内的几个徒弟都看向自己,陈启当场陷入了沉思。
不是,真是我写错了?
但反复回忆了记忆里的文章,陈启肯定,不是他错了,是荀子那个大佬错了!
于是淡定的对几个徒弟道:
“不是为师写错了,乃是这文章里就是这样写的,至于文章为什么会这样写么……”
陈启折腾起脑海里的回忆,想起上辈子偶然听过的说辞,开玩笑道:
“又或许是写这篇文章的那位囊中羞涩,没吃过螃蟹,不清楚细节,所以才有此笔误吧。”
“…………”
好牵强的解释!
众徒弟一时无语,倒是八戒想起来了献殷勤道:
“师父啊,我们虽然囊中也不太宽裕,但你有我们这群好徒弟啊!”
“只要不犯戒,什么样的好东西,我们都能给你弄来,让你尝尝鲜!”
行了,谢谢你送我吃的鞭子了。
八戒不提还好,一提这个,陈启就想起当初发现猴子偷摘了人参果后,这呆子嘴里的“孝心”了。
可真够哄堂大“孝”的。
还有,我们的囊中不太宽裕的主要原因是谁你心里没点数吗?
翻了个白眼,正要谢过这呆子的殷勤,又忽闻那澎湃的水声,笑道:
“巧了,刚说到螃蟹,我就听到水声了,前面怕是有条大河。”
可惜,虾蟹鱼也算荤腥,除非是像上次流沙河的天赐良机,这次是吃不上河鲜了。
一旁的八戒明显也和陈启想到一处了,叹口气道:
“师父啊,这河里的东西又不能吃,还拦我们去路,这可算不上什么好巧事。”
“呵,你这呆子,这西行之路,本就满是崎岖魔障,区区河流拦路,有什么好叹气的,遇山开路,逢河搭桥乘舟就是。”
猴子双手搭在肩头横背着着的金箍棒上,嗤笑了声道:“要是取经取得轻易,哪还有我等的正果?”
“哼,谁不知道啊,就你门清,喜欢教训人!”八戒不满的顶了顶行李,对一旁听着他们吵闹,两只眼亮晶晶起来的红孩儿道:“大侄子,莫学你那叔叔,就好显摆!”
“嘿,你个呆子!”
见八戒对着红孩儿损他的面子,猴子忍不住了,伸手就要八戒好看。
却被早有准备的八戒一个虚晃,挑着担子躲过,咧嘴道:“嘿嘿,抓不着,抓不着!”
一行人打打闹闹着,也走到了那传出水声的大河处。
只见眼前有了一条河流,黑水滔滔。层层浓浪翻乌潦,迭迭浑波卷黑油。近观不照人身影,远望难寻树木形。滚滚一地墨,滔滔千里灰。水沫浮来如积炭,浪花飘起似翻煤。
“乖乖,这是哪家的大靛缸整个倒进去哩,整这么黑!”
八戒躲着猴子的追逐,挑着担子,站在河边停住了脚步感叹道。
“不像是靛缸,更像是谁家在此洗笔砚的。”紧随着赶到的沙僧也开着玩笑道。
“去去去,哪家好人用这么大的河来倒靛缸,洗笔砚?”
见两个师弟在河边插科打诨起来,猴子故作嫌弃的赶赶手,趁机拍了拍八戒的脑袋几下,才又搭起眼帘,了望一番后回头对陈启道:
“师父啊,这河十来里宽,我们得找渡口渡船了。”
“那就沿着河边找一找吧。”
见着眼前河流里漆黑如墨的河水,又动辄十里宽阔,已经经历过鹰愁涧,流沙河洗礼的陈启,还是忍不住感到惊奇。
更是蹲下了身,掬了一捧河水,闻了闻,没甚异味,尝……是不可能尝的,只散了这捧,又用手指搅了搅河水,见手指染了河水都变黑了几度,站起身来,对其他人笑道:
“这河水和普通河水无异,只就异常的黑,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哼,这算什么,你若是到了那火焰山,见到的场景才会让你更惊讶。”
红孩儿抱着胳膊,在一旁淡淡道。
这都一个多月了,父王和母亲竟然还没来救他。
这让红孩儿不禁深深怀疑起那群送信的小妖是不是路上出了问题。
不过在渡过最开始的慌张后,红孩儿也就不担心了。
一来是父亲虽然交的狐朋狗友多,但消息也一向灵通,自己受困唐僧的消息,他迟早能知道,到时自然会来救他。
二来嘛……
自然是红孩儿发现这群和尚西去的路线——刚刚好和火焰山撞上了!
这哪是去西天取经的路啊,这不就是他红孩儿回家的路么?
哼哼,等到了火焰山,哼哼哼……
“哦?火焰山的景色更绝吗?希望有机会能让贫僧一睹那风光吧。”
早知会路过火焰山的陈启在身上擦了擦手指,和红孩儿对视一眼后笑着。
呵,你会得偿所愿的。x2
红孩儿也笑了,笑得十分开心。
却不知,和自己当初被吊在树上时,笑得一样。
恍惚间,猴子好像不仅听见了眼前的黑水翻涌的声音,更听见了别的坏水翻涌声。
猴子甩了甩头,甩去那些奇怪的声音后,忽的看见那上游棹下一只小船儿来,便指着船对陈启笑道:
“师父,驾舟渡我们的来了。”
“真的是一驾小舟!”陈启顺着猴子的手指望去,有些惊讶。
又想到上次这么出场的,好像是鹰愁涧的水神……
那没事了。
正常操作,勿惊。
沙僧则在此时卸了担子,拢掌大喊道:
“哎!那船家!请来河边一叙!”
应是听见了沙僧的大嗓门,那小船摇摇晃晃的行驶在河面上,逐渐靠了岸,朝陈启这边转来。
待到了离他们岸边两米远的位置,方才停了舟,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船家探出头来,拄桨打量着一行人道:
“你们找我作甚?”
“还请船家行个方便,渡我们过河。”
沙僧憨厚一笑,对着船家行礼道。
有求于人,除了红孩儿还在那抱着胳膊,臭着脸外,其他人也都跟着行了一礼。
“欸,不行不行,我这船小,又不是渡船,如何载得动你们这么多人?你们想别得法子吧!”
那船家听了沙僧的要求,却是摇着头,摆着手推辞道,转身就欲离去。
…………
某不知名处。
三位老者正在河边垂钓。
居中浓眉长须老者忽的一笑,对左边的老者笑道:“有人说你写的文章错漏,乃是因为囊中羞涩,吃不起螃蟹?”
“哼,荒谬,我曾历仕齐,楚,楚又有蟹之乡之称,如何没有吃过螃蟹?”
左边的严肃老者拂了拂衣袖,有些不悦道。
“哦,那是为何呢?”右边的祥和老者笑问道。
严肃老者眯了眯眼,盯着河面上的浮漂,嘴角微微勾起,淡淡道:“师门不幸,出了个馋嘴爱偷吃的弟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