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师父说得哪里话来,”八戒误以为陈启还在好面子,上前劝说道:“这都是猴哥对您的一片孝心哩!”
“你家孝心是靠偷别人家的果子?”陈启无语回道。
“师父此言差矣,莫不闻那东方朔偷桃之事?他曾三度偷桃,其中一枚就是献给家中长辈的,世人都说他孝顺哩!”
也难为八戒了,闻着这人参果的香气,滴答着口水生出急智道。
“这……”见八戒言之凿凿,搬出了一个他有些耳熟的人物,陈启有些无言。
“师父,你就吃吧,不过一颗果子而已,再珍贵,对老孙而言,也算不了甚么。”
“这道观主人,别说没那在门外对联石碑上,童子嘴里故弄玄虚,胡吹大气的一身本事,纵是有,那有如何?我老孙摘他的果子,是给他的面子!”
“日后见了我老孙的面,他还得谢谢我呢!”
猴子也在一旁递了递手中的人参果,开口劝道。
这果子,罕见归罕见,稀有也是真稀有,对于凡人而言,便是天大的宝贝。
但在猴子这一级别的仙神眼中,也就是枚口味独特,难寻的果子罢了。
又不是吃一枚少一枚,真论起来,那蟠桃园里最顶尖的蟠桃,老君宫里炼的九转金丹,哪个比它差了?
猴子最辉煌的时候,以上都是当零嘴吃的!
凭他齐天大圣的面子,现在虽然落魄了,尚在戴罪立功中,但还不至于吃不起一颗果子!
陈启也是在此时,猛的醒悟过来,这在自己眼里,堪称西游至宝的人参果,其实在猴子他们眼里,就是枚产出稀少,滋味绝伦的果子罢了。
也是,人参果一万年只结三十个,可在神仙那漫长无止境的寿命里,一万年又能有多久呢?
能像凡人的一年,就已经了不起啦!
所以在陈启眼里,摘个果子,比偷钱财还严重,可在猴子的观念里,确实只是偷摘了一颗食用水果罢了。
也难怪原着里,清风明月骂的难听,就惹得猴子一气之下,把人参果树推倒。
想是在他眼里,摘个果子没甚大不了,只是馋嘴,但是清风明月骂得难听,可就伤到他的面子了。
他又是个好面,暴躁易怒的性子,干出这事也就不奇怪了。
想到此处,陈启明白这是观念的碰撞,没什么好说的,但他也不会就这样心安理得的吃下人参果。
而是看向一旁显得有些沉默寡言,但丝毫不吃惊,看着猴子手里的人参果咽口水的沙僧道:“老沙,你也掺和他们的事了?”
“师父,这都是大师兄的一片孝心呐。”
见陈启望来,沙僧恭敬回道。
哦,就是也掺和了,亏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
见沙僧的模样,陈启哪能不知,这一次的盗果行动,他手底下的三个好徒弟,一个没落下,全参与了。
还挺团结!
陈启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只是接过猴子手里的裹好的丝帕,对三个徒弟道:
“我先前还曾与两位小道长保证,能看管好手底下的弟子,不给他们惹祸召灾,不意还是高估了自己……罢罢罢,你们随我去赔罪吧。”
陈启已经做好接受传说中,骂人很难听的两个道童,用“饱和炮火”攻击自己的心理准备了。
并且这次吃了教训,更要先叮嘱好猴子,莫要又去推树。
毕竟虽然菩萨能替他们擦好屁股,但这事传出去……实在是太不好看了。
“别啊,师父!”
见事情出乎了自己的预料,到嘴的人参果要飞了,八戒着急忙慌的拦住陈启,道:
“我的师父欸,你莫要讲究这些细枝末节啊,你现在把这人参果吃了,再让猴哥处理好首尾,我们收拾完行李,走人不就是了么。”
“到时候天大地大,谁知道我们去哪了,也没人能怪罪师父你啦!”
见这呆子还在出着馊主意,陈启无语的竖掌唱道:
“阿弥陀佛,八戒,你这是在欺人,还是在欺心?大丈夫处事,立言立诺,不是给他人看的,而是给自己的!”
“我既然保证过,又如何做得出食言之事?而且这人参果在悟空看来不重要,于我而言却是重宝,我岂能厚颜接受这偷盗来的宝物?”
“那与观音禅院里,撞墙自杀的金池何异?!”
“你个和尚,算哪门子大丈夫,”见陈启态度坚决,八戒小声嘟囔了一句,又知师父一向勤俭,吞咽着口水做出最后的“垂死挣扎”道:
“师父啊,这我们既然要去赔罪,这人参果不得还给人家小道长?可道观主人不在家,他们两个做童子的,又岂敢把这‘罪证’吃了?”
“这人参果不经放,放着放着不就坏了?”
“依我看,为免浪费,还是先吃果,再去赔罪。”
一番话说完,见还是陈启不为所动,八戒急了,肚子里馋虫鼓噪,脑子一抽,凑上前大嘴便扑向陈启手里的人参果,嘴里嚷嚷道:
“我老猪最看不得浪费了,师父不吃,我老猪吃!到时候怪罪下来,我老猪抗就是了!”
“吃吃吃,你个呆子就知道吃!”紧急关头,还得是猴子出手,一巴掌拍在八戒脸上,拦住了这呆子的动作。
又转身对陈启歉疚道:“师父,弟子不知师父还曾与人约定,犯下此错,还请师父责罚。”
猴子也没想到,自己一番好心,办了坏事。
他是最先拜师的,也深知陈启的性子,知他重诺,而自己这次,显然不仅仅是犯了偷果子的小错,更重要是让陈启这位师父难做了。
“唉,现在先不说这个了,你们随我来,去向小道长赔罪,悟空,记住,这次是我们有错在先,收敛下你的性子,就是人家骂的难听了些,也莫要做些多余的事!”
陈启先是瞪了眼被馋虫迷了心的八戒一眼,才对有些愧疚的猴子,不放心叮嘱道。
“是,师父,徒儿知错了,这次任打任骂,绝不还手!”见陈启有些不放心,猴子举手保证道。
这果子终究是他摘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到时候那两个道童要打,他有金刚不坏之体,任打就是;要骂,他就闭上耳目,当穿旁风就是!
“希望如此吧。”陈启决定再信任猴子一次。
也懒得再废话,自己带着果子率先离开灶房,走在前头,猴子在紧跟在后,钳着八戒,省的这呆子又犯浑,沙僧则在最后面,低着头老实跟上。
师徒四人就这样进了五庄观大殿,来到清风明月眼前。
“长老,你们这是……”
见陈启一行人奇奇怪怪的,正在做功课的清风明月忙站起来,充满疑惑道。
“唉,”陈启上前一步,涨红了脸,之前还在这大殿里说的句句承诺,此时就像一发发利箭一样,击穿了他的脸皮,惭愧道:“贫僧无能……未能看管好徒弟……”
陈启将徒弟们干的好事托出,又将手里的丝帕打开,露出其中的人参果道,“我师徒犯下此罪,特来此向两位小道长赔罪。”
“啊,这……”
清风明月看到陈启手里的人参果,瞳孔一缩,忙接过果子,又匆匆向道观后院跑去:“长老稍待,我们兄弟需去后院清点一番,以免误会!”
这一去,倒是没费多大功夫,不一会儿,两人又急匆匆的赶了回来,脸上神色有些惊惶,不太好看。
他们数过来数过去,这人参果树上的果子数量都确实少了一个。
师父离去前,尚有二十八个,打了两个给唐三藏,应还有二十六个,可如今只要二十五个了!
也就是说他们手里的,就是真的,少的那个人参果!
妈耶,师父临走前还特意交待不准多浪费果子,如今这……
见清风明月脸上青白交加,气愤惊慌,陈启心里深深叹了口气,狂风暴雨,来吧!
上前行礼道:“两位小道长,这都是贫僧的错,该打该罚,贫僧都认了。”
你认,你认有用吗?!
明月咬了咬牙,上前就想怒喷陈启一顿,却被清风一把拦住。
清风明显也强忍着怒火,但不知是因为陈启认错态度良好,还是吃人的嘴短,没有直接开启狂骂赛亚人模式,反而冷淡道:
“长老,我们师兄弟做不了主,还是待我师回来,让他亲自与你们定罪吧!”
啊?就这?你不是骂的很脏吗?骂呀,怎么不骂了?
咳咳,不是陈启贱的慌,只是清风的做法让他有些出乎预料,白做了番心理准备。
但能少挨顿骂也是好事,镇元子是个讲究人,他回来了,可不至于骂人。
于是陈启理了理心情,对清风明月歉疚道:“那我师徒就在此多打扰几日了,待尊师归来,再定夺此事。”
陈启也知道,清风明月此时不太想搭理他们这群罪魁祸首,行了礼节,带着徒弟们撤了。
而待陈启四人走后,明月才对刚才拦住他的清风,咬牙切齿道:
“师兄,刚才何故拦我?这群贼人不讲道理,我们好心好意招待他们,他们反来盗果?”
“天底下哪来这样的道理?就应该好好的骂一骂这群狼心狗肺,贼头鼠脑的秃驴!”
“你当我不想骂么!”清风也咬着牙不悦道,“只是那和尚手底下的徒弟不简单,我们师兄弟恐拿不住他们。
既如此,不如先安抚好他们住下,只等师父回来,才能好好教训他们!”
“师兄说得也有道理。”见清风说得对,明月又啐了几口,对着离去的陈启几人方向小声骂了起来。
清风不甘寂寞,也陪着自家师弟一起痛骂,直狠狠出了口胸中恶气,才肯罢休。
骂完,师兄弟俩看了眼供奉台上,注定要僵了,浪费了的人参果,又是一阵忧愁上心头。
对视一眼,叹了口气,忍不住又继续痛骂起陈启一行人来。
…………
次日天明,却说镇元大仙自元始宫散会,领众小仙出离兜率,径下瑶天,坠祥云,来到万寿山五庄观门首。
自云中看去,只见观门大开,地上干净。
镇元子不由甩了甩拂尘,轻笑道:“清风、明月,却也中用。平常时节,日高三丈,腰也不伸,今日我们不在,他们倒肯起早,开门扫地了。”
“是啊,两个小师弟其实是个勤快人啊!”镇元子身后的徒弟们笑着应和道。
然而一众人降了云头,回到自家道观前,却没见到迎接的小师弟,反而是个猪头猪脑的肥硕家伙,穿着青锦直裰,正扭着大屁股,“哼哧哼哧”的扫地哩!
“你是哪里来的妖怪,与我们家道观扫地?!”
见到这个来历不明的猪妖,镇元子身后的徒弟有人惊呼道。
“哎呦,你们就是外出的道长,还有其他的小道长了吧,贫僧猪悟能,见过各位,有礼了,有礼了。”
八戒扔了手里的扫帚,做贼心虚的见礼道。
他因为昨日不停的出着馊主意,最后还想抢陈启手里的人参果吃,被罚出来扫地。
如今见着正主归来,既是庆幸自己不用扫地了,又是有些担忧接下来的惩罚。
“哦,如此说来,是长老手底下的徒弟,不听约束,盗了我观内的人参果一枚?”
五庄观大殿内,听完陈启所述的镇元子,品着清风明月送来的香茗,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师徒四人。
“阿弥陀佛,正是如此,贫僧一行人辜负了大仙好意,还请大仙责罚。”
听八戒那个呆子回来嚷嚷道观主人回来以后,陈启便带着三徒弟,来此讲明前因后果,准备赔罪。
这一来,虽然心生忐忑,但也算见识到了,传说中,与世同君,地仙之祖的镇元子是何模样:
头戴紫金冠,无忧鹤氅穿。履鞋登足下,丝带束腰间。体如童子貌,面似美人颜。三须飘颔下,鸦瓴叠鬓边。
手中还拿着一柄拂尘,姿态超凡脱俗,真可谓是道家的神仙人物。
而见陈启一行人一副束手就擒,任凭发落的样子,镇元子抖了抖手里的拂尘。
看着供奉桌上,那一枚僵死的人参果,沉吟一会儿后笑道:
“我这人参果,得来不易,长老先是置我好意于不顾,管教不严,此罪一也。”
“弟子盗我珍果,此罪二也。”
“人参果天地宝物,如今僵死,效果全无,实属暴殄天物,此罪三也。”
“三罪并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