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啊,师父!我要揭发!我要举报!这遭瘟的猴子,背着你偷偷敛财呢!”
离了乌鸡国后,西行的路上,等到猴子前去换斋饭的时候,八戒鬼鬼祟祟的凑到坐在一截枯木上的陈启,拿手捂着陈启的耳朵,附耳小声逼逼道。
“哦?怎么敛财了?”
陈启见八戒一副在背后偷偷打小报告的模样,失笑道。
他知道自从昨日大殿上被猴子坏了好事后,八戒就记恨上猴子了,一路上对猴子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连给猴子做的晚餐都偷偷多加了一勺盐。
气得猴子被咸齁的追着这呆子绕着陈启转了十几圈,最后以八戒的屁股上多了一个清晰的大脚丫子印才结束。
那碗加多了盐的野菜汤,也没浪费,最后还是进了八戒的肚子里。
不过这货嘴大,碗往嘴里一倒,“咕嘟”一声也就咽完了,也不嫌咸。
但猴子估计也是怕了这呆子再给他闹什么幺蛾子了,今日中午才特意出去换斋饭——顺便看看能不能摘些野外的水果润润嗓子洗洗嘴。
“师父啊,你别不信,是我老猪昨日亲耳听到的哩!”
八戒的话打断了陈启的思绪,只见八戒比划着手指,信誓旦旦道:“昨日我们不是和乌鸡国主告别的么?”
“那猴子是不是临别前鬼鬼祟祟的和国王说了些什么?哼,别看我老猪这对耳朵长,平时吓到不少施主,但它也灵呐!”
“我竖起耳朵一听呐,就听见那猴子跟国主嘀咕什么宝林寺,财宝,不如什么的!”
“依我老猪看啊,肯定是那猴子挟恩图报,那宝林寺又得罪了他,他怀恨在心,让国主拆除了宝林寺,将那清出来的财宝,都给他了!”
“他这一去,哪是化斋了,分明是回乌鸡国接手金银财货了!你等他回来,最好搜他一遍身,肯定能搜出不少金银出来哩!”
八戒气哼哼道。
这遭瘟的猴子,自己贪财也就罢了,还坏老猪我的好事。
嘿,看我这下也坏了你的好事,大家都别想发财了!
反正这些金银收在师父那里,我老猪吃得最多,占的便宜最大,哼哼哼~
“八戒,你确定昨日听见悟空和乌鸡国主提到宝林寺了?”
陈启皱着眉头,向八戒确认道。
他倒是不信八戒说猴子是找乌鸡国王勒索金银的,你说这猴子吃饭不给钱,他信,还能替猴子把饭钱结了;可若是说猴子偷金银,勒索财货么……
算了吧,猴子他不识数,呃,不是,是猴子根本看不上那些金银财宝。
纵观猴子前半生,他什么时候花过钱了?
看上什么不都是靠自己的“手”,凭“本事”拿来的么?
也就是遇上陈启以后,教导了些事理,跟那些普通凡人化斋的时候留些钱财补偿。
可是陈启不信猴子贪财,但他怕猴子像八戒说得那样,蛊惑乌鸡国王推了宝林寺啊!
猴子他真的干得出来啊!!
那个破寺庙里面有如来的金身啊啊啊!!!
陈启的心里发出了尖锐爆鸣,他虽然也看那宝林寺的院主不爽,没个出家人样子,但更不想吃如来的大逼兜啊!
“听见了,千真万确,那猴子就是贪图了宝林寺里面的钱财了!”
还不知道事情严重情况的八戒,乐呵呵的对忧心忡忡的陈启保证道。
“哦,真的吗?”
直到八戒的肩膀上忽然搭上了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幽幽传来道。
…………
“奉国主旨意,法恩,你的僧官没了。”
敕建宝林寺内,两个骑士下马进寺,手持着王旨,对前来迎接的老院主,哦不,前院主淡漠道。
“啊,这这这,大人,这是何意?我宝林寺内的僧官不是一直由寺内自行传承吗?”
“贫僧的僧官位置是由贫僧的师父传下的,如何不作数了?”
那披着大红袈裟,误以为又是国主赏赐的前院主,正欢欢喜喜的穿上最华丽衣服出来迎接王使,哪知道迎来的不是赏赐,反而是噩耗?
当即哭丧着脸,拉住骑士的手急急慌慌询问道。
“说得还不够清楚吗?自此以后,宝林寺内的和尚只需要念经拜佛就行了,像僧官,管理香火钱之类的职位人选,将由王宫指定。”
“并且自此后,乌鸡国对宝林寺每年的赏赐也将停了,改建拨给悲田院,济养院,专门供养收留那些孤寡老人,无依靠的孤儿。”
“这是昨日金殿之上降妖的猴长老的意思,让你们好专心礼佛净心,佛祖也不稀罕我国的那些赏赐,不如多行善事,更让佛祖欢喜。”
“我王向来贤德,善于开言纳谏,认为猴长老言之有理,故特派我们前来下旨。”
领头的骑士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和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哪有正经和尚的样子?
远不如昨日大殿上圣僧和他三位徒弟的气象!
挣开了那老和尚的手后,骑士才懒得理会这不正经的和尚,转头看向一旁站在大门旁,正被变故惊到的年轻道人温和笑道:
“你就是前日里接待过圣僧一行人的那个杂役道人?猴长老向我王举荐,言说你是个有善心,行善事的善信,可由你当选僧官,从今日起,你就是宝林寺的新院主了。”
“啊?我?”
年轻人拿手指指了指自己,犹在梦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刚才还在发愁,换了个僧官,自己还能不能继续做这个糊口的营生呢,转眼间,我是院主了?!
…………
“所以说,你只是谏言国主,停了每年的宝林寺的赏赐,改供养那些老人孤儿了?顺便把那老院主换了?”
吸溜着猴子带回来的软糯香甜柿子,陈启总算把那颗快跳出嗓子眼的心放了回去。
没推寺就好,没推寺庙就好哇!
至于别的……
那根本就不算事!
反正猴子挑的理由光明正大,佛祖来了也挑不出毛病,更别说对于那老院主的处置了。
那家伙当得是皇家寺庙的主持,享得皇家赏赐供奉,如今被皇家收回……
嘿,关他们取经团队什么事?
说起来,还是那老和尚无礼在先呢!
他陈启只是懒得计较,又不真是那种以德报怨的大冤种。
猴子出得哪是一口气?
分明是他们师徒五人的气啊!(白龙马:唏律律!)
这不,你看,八戒一听说猴子是替他出了口气,马上就喜笑颜开,再不见满腹怨气了嘛。
嗯,前提是忽略那呆子如今红彤彤一片,还伴有两个手指印的大耳朵就好了。
…………
这一路便这样在师徒们的打打闹闹中度过,转眼间离了乌鸡国后,又是一番秋尽冬来:霜凋红叶林林瘦,雨熟黄粱处处盈。日暖岭梅开晓色,风摇山竹动寒声。
这天,顶着寒风,师徒一行人,又来到一座摩天碍日的高山前。
“师父啊,你说这山里,是有妖,还是有寺?”
山前,师徒们仰着头打量山景,猴子想起陈启先前在宝林寺山外的小心谨慎,穿着虎皮裙,虎皮坎肩,走到陈启身边,打趣调笑道。
“嗯,我还是觉着有妖。”陈启紧了紧身上的秋衣,迎着瑟瑟秋风,毫不犹豫的笑着回道。
宝林寺那一遭,很显然,是哪里出了一点意外。
而眼前这座高山,应该是不会出什么意外了!
陈启敢发……敢保证!
“哈哈,那就且行且看,看这山里是有妖有鬼,还是有寺有庙了罢。”
见陈启还是坚定他的想法,猴子眨眨眼,轻笑一声,头前开路道。
沙僧倒是在一旁挑着担笑道:“师父啊,你最好是像上次一样,虚惊一场,这样我们大伙啊,都能轻轻松松的过了这山了。”
这一路行来,眼瞅着锅碗瓢盆,粮食油盐,入冬的衣服厚被……
是越来越多,行李便分成了两份,八戒和沙僧已经不用再轮着挑了,一人一份,公平公正,不争不抢。
反正对于这个决定,八戒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这不,同样挑着担子的八戒就在后面兴致勃勃道:
“是啊,师父,你这次要是能像上次一样,遇见个落难的王公贵族求助,我们救他于水火,就又能混一顿饱餐,加丰厚的报酬一份啦!”
“哪像那些穷妖魔,一个个穷酸的要死,辛辛苦苦打完,洞里的粮食啊,连给我老猪饱餐一顿都勉强!”
呵,哪来那么多好事?
陈启笑着摇摇头,也不跟这呆子辩驳,提着锡杖,牵着白龙马,一步一步的走上高山。
一行人走在山间,跨过那高山深涧,路过红梅翠竹,绿柏青松,见过那林间穿梭腾挪的猿猴獐鹿,丛中猛虎,水中蛟蟒,更惊起一群群飞禽鹰雀儿。
忽得,远处山凹上腾起一朵红云,直冒到九霄空内,结聚了一团火气。
猴子见了眼睛一眯,停住了脚步,铁棒横拦,护在了陈启身前,八戒和沙僧也见机放下了担子,擎起兵器左右相护。
“悟空,可是有哪路妖魔来了?”
陈启牵着白龙马,被三个徒弟护在身后,安全感满满的笑问道。
你看,我就说这山里有妖魔吧?
上次的宝林寺果然是个意外!
只是猴子凝神望了一会儿,挠着头回身笑道:“错了错了,师父,我刚才看有红云升腾,今却散去了,怕是个过路的妖精哩,不敢伤人。”
真的吗?我不信!
陈启摇头笑眯眯道:“不大像,你们等着吧,待会儿肯定会有妖精拦路。”
“师父啊,你能不能盼点好的啊,”八戒在一旁收了钉耙,边挑担子边翻着白眼道:“这哪还有人盼着妖精拦路的?我看猴哥说得没错,定是个过路的妖精。”
“嘿,那完了,八戒这个呆子都这样想了,指不定师父说对了,前边真有妖精拦路了。”
哪知道猴子听八戒支持他的意见,反耸了耸肩,对陈启,沙僧摊手无奈道。
“欸!你个遭瘟的猴子,不识好人心,说甚么胡话呢?!”
八戒瞪大眼睛,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给这猴子仗义执言,竟然还被他背刺了!
话分两头,陈启那边哄笑成了一团,这边的红云又究竟是个如何呢?
原来啊,这红云里是个粉生生白嫩嫩的孩童!
面如傅粉三分白,唇若涂朱一表才。鬓挽青云欺靛染,眉分新月似刀裁。
驾云而起,趴在云头,小脚丫子打晃,看着远方下面的陈启一行人欢喜道:
“几年前就听闻有一伙东土的和尚去往西天取经,领头的唐僧乃是甚么金蝉长老转生,十世修行的好人。有人吃他一块肉,就能延生长寿,与天地同休”
“也不枉小爷我在此候他数年!今日终于等到他了,待拿了他,邀我父王母亲过来享宴,吃舒服了,也劝劝两人莫吵闹了。”
这孩童自怀里掏出一张自己根据传闻画的唐僧像,比对了一番,将上面画的乱七八糟,奇奇怪怪的和尚像,和陈启对应上了。
满意的点点头,收回画稿,胡乱的揉成一团,塞进怀里,驾云上前,就要施展手段拿人。
只是临到头,见到猴子三人护在了陈启身前,忙刹住了云头,躲在一旁,咬住了手指头思虑道:
“坏了,看那唐僧白白嫩嫩,弱不禁风的样子,小爷我一只手能打三十个!”
“但是他身前那三个擎着兵器,凶神恶煞的头陀,不像是好相与的,我要是直接冲下去,怕是讨不了好,寻摸不到唐僧肉吃了。”
想想,娘亲平日里怎么教导的来着?
“对了,娘亲说遇到难题,莫要像父王一样,倔着个牛脾气,闷头莽,要动脑子!”
“脑子,脑子……烫猪脑……”
“呸呸呸,”将脑海里莫名浮现的画面甩开,这孩童的眼珠子转了转,终于想出个主意道:
“嘿嘿,强攻不成,当施巧计!我何必与他们硬碰硬?看小爷变幻个模样,三言两语间,哄得他们将唐僧双手奉上,全我父子之情!”
思罢,这孩童瞅准了陈启一行人的路线,在前头的山凹处,摇身一滚,变作个七岁顽童,浑身赤条条不着衣。
又拿了根麻绳捆了自己手的脚,高高吊在那松树梢上,口口声声,急呼喊道:“救人啊!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