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元正很快就安排好她与六公主谈若韵的见面。
“没想到会这么快再次见面，安宁姐姐。”
谈若韵的脸上带着得体友善的笑，可眼眸却在打量甘榆。
甘榆朝着她微微一笑，任由她打量自己。
“六公主殿下，我的来意，想必许元正已经告诉了你。”
谈若韵点头，道：“然后你想跟我说什么？”
“对于我的事情，六公主殿下了解多少？”
谈若韵定定看向甘榆，微笑开口：“我对你的了解，很少，但是……我知道那些事情。”
甘榆自然知道谈若韵口中的那些事情是什么。
她开口问道：“对于这些事情，六公主殿下有什么想法？”
谈若韵含笑抿了口茶，才道：“我的想法重要吗？”
甘榆毫不犹豫点头，“重要，这取决于我后面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
谈若韵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轻笑摇头。
“看来，他们把你折磨的不轻，居然这么想要逃离。可是安宁，太子哥哥也盯上了你，你可知道？”
甘榆点头，“嗯，我知道，他也来找过我。”
“哦？他跟你说了什么？”
“太子殿下说，只要我嫁他为侧妃，就能让我摆脱现状。”
谈若韵听到这话，没忍住嗤笑出声：“还真高傲。”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眸中满是冷意。
甘榆并不意外谈若韵会是这种反应。
她淡定地抿了口茶，道：“我不需要他的帮助，我想自己找出退路。可我也清楚，只凭我一个人，什么都做不到。”
“所以，你盯上了我。”
谈若韵用的不是找，而是盯。
就证明，她看懂了她给她香囊的意思。
甘榆微微一笑，“六公主殿下果然与那些愚蠢的人完全不同。”
“恭维的话就没必要说了，我可以选择相信你，但前提是你做到一件事。”
“您说。”
“你也知道，太后生辰不久后就是全国祈福。到时候，父皇会携带百官，前往护国寺祈福。”
“殿下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不如猜猜？”
甘榆闻言看向谈若韵，她依旧带着笑，看不出任何破绽。
在这一刻，甘榆其实很想说一句不能说的话。
六公主谈若韵，或许才是越国的下一任帝王。
但现在已有太子，想要越过太子继任皇位，不太可能。
除非太子被废，或者，太子死亡。
不管是哪种，都不好办。
其实就算谈若韵不去争，她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因为太子不会动她。
只要太后和陛下还活着。
“那我……便大胆猜测一下。殿下是否想要那万人之上的位置？”
谈若韵眸底的笑意，因为这句话加深。
“你觉得我可以坐上吗？”
“如果是殿下，那我觉得你可以。或者说，我觉得只有你可以。”
谈若韵没想到甘榆会这么说。
她其实是知道甘榆与其他人不太一样。
因为她经历了太多。
安宁郡主的名号，是用她父母的死换来的。
因为他们给越国带来了安宁，所以父皇才会给甘榆赐予安宁。
其实有些可笑。
虽然父皇给甘榆的补偿很多，可她失去的也很多。
多到，连现在她所经历的一切，都被忽视。
父皇是否知晓此事？
谈若韵觉得，以父皇高明的手段，他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他装作不知而已。
谈若韵觉得，他们其实没说错。
这样的甘榆，不就是皇家的玩物，在皇家面前毫无尊严可言。
就像她，不过是彰显他们慈爱的物品。
对于谈若韵来说，过度的宠爱，反倒是枷锁，令她感到窒息。
因为这就意味着，她所有的抱负全部都会受到限制。
谈若韵知道自己的野心，她渴望那个位置，更渴望以己身打破固定规则。
这条路注定会很难走，但谈若韵就是想走下去。
因为，这条路需要一个开辟者和引路人。
“甘榆，即使这样，你也依旧选择我，来成为你的退路吗？”
甘榆坚定点头，“普天之下，唯有殿下可以成为我的退路。”
“殿下，我信您能做到。无论这条路有多难走，我都会……一直陪着您。”
因为这句话，她们正式成为盟友。
也因为有了退路，所以才能如此变得自信起来。
甘榆如承诺的那般，一直陪着六公主谈若韵，一直在帮她做事。
而其中唯一的变数就是许元正。
其实也谈不上是变数，因为他也是六公主殿下的人。
许元正对待她，是以极其信任的盟友姿态。
所以，她那颗本就为他牵动的心，彻底被他俘获。
但更重要的还是那件事。
是许元正将她拉出那深渊，让她能够不再待在那里。
虽然得到了六公主的帮助，但殿下势微，并不能直接将她解救出来，不过也确实让她好受了不少。
越是与许元正交流，她就越是发现他与她想象中的那个他完全不一样，却也更吸引她。
二公主谈若烟最终还是给她找个“适合”的婚姻。
但甘榆绝对不会嫁。
所以，她要用自己安宁郡主的名义去请求陛下，请他给她和许元正赐婚。
却没想到，许元正已经提前跟陛下说了这件事。
只不过是秘密的，没有像她这样闹得人尽皆知。
那时的许元正是陛下眼前的红人，所以陛下还是愿意给他这一丝薄面。
然后……他们就顺利成亲，她也顺利逃离那里。
而他们也并不是一开始就不幸福，刚成亲完的时候，他们还是很恩爱，如胶似漆，连殿下都会调侃他们。
每到这种时候，许元正则会高高兴兴地将她搂在怀里，骄傲地跟殿下说，毕竟他娶到了自己此生最爱的人。
每次听到这话，甘榆都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之前所受的所有苦，好像都不重要了。
可直到殿下身死，一切都变了。
那年的冬天，下了很大的雪，而殿下就那样安静地死在雪地里。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只感觉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泪水也不受控制地掉落，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殿下？
目前为止，他们所有的计划都非常缜密，绝不可能会被发现。
可殿下还是遭遇不测。
若不是亲眼看见殿下的尸体，我或许根本不会相信，那个每每说起未来时，眼眸都亮晶晶的殿下就这么离开了这个世界。
若说许元正是带我离开深渊的人，那殿下就是将我的黑暗点亮的人。
我知道是谁派人暗害的殿下，可恨我现在无法为殿下报仇……
因为殿下的离去，我的状态非常不对。
多亏有许元正陪在我身边。
可……有天夜里他说些事要去做，这件事可能会让他一去不复返，但让我不要担心。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可我拦不住他。
而从那天夜里回来后，许元正……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不再爱我，不再疼我，将之前所有承诺诺言抛之脑后。
渐渐的……我彻底接受了这件事。
许元正，我不会一直在你的事情上执迷不悟，因为我还需要为殿下报仇。
若是你已经忘却初衷，那没关系，因为我不会忘记。
但这不代表，我会让你好过。
所有背叛殿下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
回忆戛然而止，甘榆神情淡淡地看着那漫天的烟火，突然站起身，高举酒杯，对准天上明月。
“殿下，安宁永不背叛。”
话落，她将酒撒下。
这句话，甘榆说的很轻，轻到被烟花的声音覆盖。
可她自己知道，这句话已经刻印在她的心中。
何曾几时，她的身边还有人陪着她一起喝酒。
而现在，却独留她一人。
明月离世，光明离去。
到最后，她还是孤身一人。
或许……这就是她甘榆的命运。
前半生孤身一人，深陷深渊，中途自以为遇到救赎，最终依旧一无所有，什么都没剩下。
“……碧春，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碧春微微一愣，没想到郡主会突然这么问，但她还是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
“郡主是个很好的人，你聪慧、善解人意，还长得那么漂亮，是奴婢心目中最好的人。”
甘榆转过身看向碧春，轻轻一笑，“碧春，我把卖身契给你，你带着我的所有首饰和财产离开这里吧。”
碧春听到这话，顿时感觉到不对。
她想要说些什么，但在对上甘榆那双满是悲伤的双眸时，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如何不知郡主想做什么？
但这条路，注定是条不归路……
“啊，你在离开前，再帮我办件事吧，去给他们点上迷香，就现在。”
碧春自然知道这个“他们”是谁，她有些疑惑地问道：“郡主想要做什么？”
甘榆笑了笑，道：“我要让他许元正，永远无后。”
这话可谓是大胆，但碧春却根本不惧。
她恭敬开口：“奴婢这就去办。”
然后她就离开了。
甘榆再次看向月亮，伸出手，看似想要去抓住的手，却只是抚摸。
殿下……再等等吧……
背叛者、负心汉，还有杀害您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