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意身子骨弱,两三岁的孩子又很能折腾人,呼格吉勒基本上是被布哈斯赫带大的。
两岁多时他偶感风寒黏人的要命,布哈斯赫就连处理政事都得让他坐在膝上。
对于呼格吉勒来说,最爱的是舅舅,第二在意但不承认的就是可汗。
一听封城里有人说舅舅为了他让可汗欺负,依稀回忆起确实看见舅舅在可汗走后默默擦泪……
呼格吉勒恨不得用自己脑袋把可汗顶走!
“盛承晔,我们去看看他在做什么?”
盛意开口打断了呼格吉勒的思绪,他下意识点点脑袋。
“舅舅,不跟他说……”
“嗯。”
问了王庭里的侍从,隔着老远的距离就看见布哈斯赫在那。
离得近了,呼格吉勒看见白天一箭射穿两只大雁的可汗,拿着工具,正在用他锐利的眼神挑燕盏里的细毛。
呼格吉勒:……
自顾自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小声嘀咕道:
“没出息!!”
“等我长大,让人挑,我坐旁边啃羊腿。”
布哈斯赫听见了他们的声音,走出来握了握盛意的手。
动作自然把呼格吉勒抱起来问道:“想吃羊腿还是烤小鸟?你自己射下来的那只。”
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眼睛亮晶晶的回答道:“烤小鸟!”
往回走时,布哈斯赫还在那里嘀咕:
“那老头都说了,你不能吹夜里的风,有事让人来喊我。”
盛意捏了捏他牵着自己的那只手:“有点想见你。”
布哈斯赫一个踉跄,呼格吉勒被吓得死死搂住他脖子瞪圆了眼睛。
“哇!”气到只会发出无意义的怪叫。
回到暖和的主院里,有阿荣把烤好的小鸟端进来。
跟着打猎队伍飞走的小八刚飞回来,正好看见被烤得依稀能看出原来形状的东西,歪着脑袋盯着正打算把小鸟送到嘴里的呼格吉勒。
小八叼住呼格吉勒的袖子。
对上小八的豆豆眼,呼格吉勒罕见有瞬间的心虚。
拽了一条鸟腿塞到小八面前问道:“你吃吗?”
小八叨了一口,嫌弃抬起翅膀把呼格吉勒的手推开。
一尝就知道是给小孩儿吃的,盐有点少,不适合它这种成熟的大鸟。
啃完小鸟,布哈斯赫带呼格吉勒去吃晚饭,再送回乳母的侧院里睡觉。
端着刚做好的燕窝回主院,盛意正倚在榻上看书。
盛意视线没从书上移开,布哈斯赫一勺一勺喂到他嘴边。
等他放下碗,盛意突然开口问道:
“你有心事?”
布哈斯赫下意识想否认。
想想又觉得在盛意面前没必要,他怎么装盛意都看得出来。
婚期将近,布哈斯赫罕见地开始因为一件可能根本没什么必要的事反复纠结。
“你,是因为……想报答我吗?”
布哈斯赫不太擅长表达,好在盛意听懂了他想说的话。
把书合上放到一边,起身主动坐到了布哈斯赫怀里,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皱着眉对上他的眼神反问:
“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布哈斯赫慌忙摇头。
当然不是,就是因为太好,所以他才不敢相信。
他只会打仗,却不知道怎么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草原上所有的管理方式都是盛意想出来的,时间也证明他做的没错。
不止如此,盛意教他读书认字,放心把呼格吉勒给他带,放任他有些过分的亲吻……
布哈斯赫想得越多,看向盛意眼神里的爱意就越是灼热。
盛意认真反思了一下自己,轻声道:
“不,还是我不够好。如果我做得够好,你应该就不会问出这个问题了。”
听他说这句话,布哈斯赫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祈求:
“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是我,我不好。”他甚至后悔让盛意看出端倪。
小几上点着一盏灯,昏黄的灯光下,盛意盯着布哈斯赫英俊深邃的五官微微用力回握。
能让他敞开心扉的是布哈斯赫,也只有这个人。
“可汗,倘若我当初只愿意当你的谋士,你还愿意给我这些吗?”
布哈斯赫想也不想就点了头:“当然。”
盛意倚靠在他怀里轻叹:“当谋士就能拿到的东西,我为什么要说……喜欢可汗呢?”
他没有直说,而是默默引导着布哈斯赫去想。
“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非得搭上我自己吧?”
以一己之力改变整个草原的盛意确实有说出这句话的资本。
布哈斯赫像飘在云端,怀疑自己在做梦。
“你……”
不等他问完,盛意认真回道:
“是。”
“可汗,我头一次……”
他停顿了一下,吸了一口气后继续说道:
“我头一次爱慕……喜欢一个人,可能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
昏黄灯光下,盛意看起来不那么冷淡,多了点朦胧又温暖的感觉。
布哈斯赫用格外珍视的态度将人搂在怀里,眼眶通红,嘴里只会翻来覆去重复道:
“我,我,是我不好,你很好,你最好。”
——
布哈斯赫特意让丹达去中原请大师算出来的黄道吉日,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傍晚时分,晚霞满天。
布里特族成婚不拜天也不拜地,只拜他们最崇敬的火焰。
两个人穿着布里特族的婚服,执手从两堆旺火中穿过,在天神的见证下成婚。
等太阳没入地平线,布哈斯赫就先把不能吹夜风的盛意送回了主院。
他在外面敷衍了下族人,把呼格吉勒托付给小八,自己大步流星往回赶。
刚推开门,就被面前场景震惊的愣在了原地。
盛意已经换上了中原的喜服,本就十分白皙的冷白肤色,在浓艳的红色映衬下更是白得惊人。
他很少穿这么明艳的颜色,大红色硬生生被他身上的清冷感压下去,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圣洁。
盛意听见推门声,拿起旁边的盖头盖上,再把秤杆递过去。
“可汗……”
喊出去后又下意识改口道:
“夫君,该掀盖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