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酒入愁肠,醉成一滩的孙必振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住处的了,他醒来时,刘易斯睡在床上,他睡在地板上,召潮司睡在他怀里。
孙必振害怕极了!他赶紧爬起来,万幸他们身上都穿着衣服,证明无事发生。
召潮司被孙必振起床的声音吵醒了,她嘟囔一声,把孙必振拽倒在地,拽回了怀里。
“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召潮司妩媚地问。
孙必振害怕极了!!他汗如雨下,虚弱地说:“人喝醉后的话是不能当真的,我说什么了?”
“什么醉不醉的?我说的是买衣服的事,前天你在武都说的。”
孙必振一拍脑门,确实有这么件事。
“哦,这个当然,当然算数。”
“那我们走吧?”
孙必振懵了,赶忙问道,“现在?”
“是啊,等刘易斯醒了,不就麻烦了?”
孙必振觉得有道理,他将手伸进怀里,怀中除了薄荷殇灵药,还有那张存钱的黑卡。昨晚李德用黑卡大撒币,早就把钱花光了,但孙必振并不知道这点。
“oK,我们走吧。”
“我们去哪?需要我伪装一番吗?”召潮司问。
“不用,我有办法。”
十五分钟后,商京繁华的街道上,孙必振如履薄冰地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他始终关注着司机的神色。有了上次的教训,他对出租车产生了心理阴影,总觉得出租车司机都是调查员。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交流,孙必振牵着召潮司的手坐在了后排。所幸这一路平安无事,司机只在后视镜里看了二人一眼,什么也没说。
到达目的地后,孙必振递给司机一张百元整钞,等待着司机给他找零,这是他身上唯一一张纸币。
司机眯起眼睛,叼着烟接过钱,先对着光看了一眼,又捏着纸币的一边抖了抖,听了听响声,最后说道,“我找不开。”将整钞递了回来,“你下车去换钱吧,我在这儿等着。”
司机其实完全找得开,他只不过是担心这张钱是假钞。孙必振无奈地接过,打算下车去换零钱,但召潮司拦住了他。
“不用了,我有零钱。”
“你有?你哪来的钱?”
“前天买包子时找的零钱。”说着,召潮司点好了零钱,交给了司机,“给。”
司机看着召潮司手上的鳞片,又抬头看了看她的脸,什么也没说,默默收了钱,孙必振总算松了口气。
临出门前,孙必振在召潮司脸上贴了一张海绵老登的贴画,并提前串通好了供词:“只要有人问起身上的鳞片来,一口咬定那是贴画。”
今年,商京正在承办09动漫展,最近正是热闹的时候,陆续有动漫爱好者抵达商京共襄盛举。
为了区别于一般人,进行角色扮演的爱好者会在面颊上贴一张贴纸,证明自己正在参加动漫展,只穿内裤是为了cos海尔兄弟,只穿肚兜是为了cos小哪吒——只要脸上有贴纸,穿成什么样子都合理。
09动漫展出的会场就在附近,只要装作coser,不会有人在意召潮司身上的鳞片。
孙必振二人下车后,司机师傅望着他们的背影,看破红尘般深吸一口烟,幽然吐槽道:“cosplay?这年轻人,我艹……cosplay什么不好,非cosplay个奔波儿灞?”
孙必振带着召潮司来到了商京最繁华的购物场所——甲隆商厦。
甲隆是港京同胞投钱建设的购物场所,作为申国的五好青年,孙必振从没来过这种穷奢极欲的购物场所,但今日的他今非昔比了!如今的孙必振有三万块钱在手,虽然三万块对商京的富豪而言不过是毛毛雨,但对孙必振这样朴素的老百姓而言已经是一笔巨款。
孙必振手中握着黑卡,他手心里满是汗水,握着这张卡,孙必振自我感觉良好,挺胸抬头,一手捏着黑卡,一手牵着召潮司,自信满满地走进了打折区:作为五好青年,孙必振改不掉勤俭持家的习惯。
甲隆商厦是申国当时最大的购物中心之一,即使是打折区,也足足有五十排衣架,毛的、棉的、涤纶的、皮的、麻的、尼龙的,材质无所不有,款式琳琅满目,但都是所谓的“过气款式”。
二人徜徉在这片过气衣物的海洋当中,别说召潮司没见过这么多衣服,孙必振也没见过啊!
召潮司对所谓的“流行”嗤之以鼻,她挑选了两条牛仔裤和一件修身的衬衫,无一例外都是结实耐用的款式。
“你可以再选几件的,预算足够。”孙必振看着价签如此劝她,但召潮司傻笑着摇了摇头,她哪里知道孙必振在乎的其实是满减折扣。
来甲隆购物的人很少会进入打折区,因此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个。挑选结束后,孙必振左手提着购物袋,右手牵着召潮司,来到了前台结账。
“同志,结账!”
说着,孙必振豪迈地将黑卡拍在柜台上。
女导购脸上有一颗显眼的媒婆痣,微笑得体,却略显僵硬。她接过黑卡,低头操作poS机刷卡。没过多久,导购抬起头,语气略带质疑地说:“先生,系统显示您的卡已销户了,是否需要我帮您剪掉?”
黑卡里的钱是李德花光的,卡却是张可薇注销的。作为武神祠公认的大师姐,张可薇办事巨细无遗,她一发现黑卡里的钱已经花光,便立即将其注销,避免防剿局追查卡号。这也是她在将卡交给孙必振时,特别叮嘱他“不要往里存钱”的原因。
孙必振傻眼了,他迟疑地将购物袋放在了柜台上,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召潮司想起了昨天的饭局,她小声说:“昨天,李德那厮好像是用你的卡结的账。”
这下,孙必振抑郁了,方才他还昂首阔步,一发现卡里没钱,他立刻变回了谨小慎微的样子。
“啊?这。”
孙必振语无伦次,他脸皮并不算薄,但他实在不好意思当着召潮司的面把这些衣服还回去。
召潮司握着他的手,她有读心的能耐,已经看透了孙必振的想法。
“没关系,我有办法,你去正门等我五分钟,我马上就来。”
召潮司轻轻捏了捏孙必振的脸。
“你不会整出骚动吧?引来防剿局就糟糕了!”孙必振警告道。
“怎么会呢?放心吧。”
听她这么说,孙必振也只好将信将疑地走向购物区出口。
柜台后方,导购听到了二人的对话,略有些不耐烦,露出招牌假笑,冷冰冰地问道,“女士,您是要用现金结账吗?”
说话间,召潮司转过头来,看向导购身后的广告牌,深海洋流一般的炁涌现而出,她用一番感人至深的发言感动了导购。
导购仿佛窥见了法门的一斑,爱,死亡,疯狂,不可名状。
半分钟后,商场出口处,孙必振看见召潮司提着购物袋走了过来,赶紧迎了上去。
“办好了?你是怎么解决的?”孙必振问。
“没什么好说的,我们回去吧。”召潮司贴近,搂住了孙必振的胳膊。
“你搂我胳膊做什么?”
“不行吗?那我松开?”召潮司的表情很不自然,孙必振还是头一次见她在说话时刻意藏起尖牙。
身为一个申国人,孙必振的智商无疑是不合格的,但他的情商勉强及格。
“不用,我就是问问。”
孙必振抬起头来,任由召潮司贴着自己的右臂,他静静看着洒满阳光的街道,感到一种愉悦的情绪慢慢支配了他的头脑。
二人结伴走在商京的路上,人世间的阳光照在大地上,孙必振从没感觉这么好。
另一边,商场内,甲隆商厦的大堂经理懵逼了。
大堂经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即使调阅录像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总之,他们有一名导购突然疯掉了。
女导购连笑带哭、手舞足蹈、涕泗横流地蹲在柜台上,口中反复念着一句广告词:
“没有什么不可能,没有什么不可能,没有什么不可能……”
这句话倒没什么具体含义,只不过是召潮司随意选的,但大堂经理并不知道,他伤透了脑筋,只能让保安先把导购抬到员工休息室去,他本人则火急火燎地拨通了报警电话。
电话接通了。
“您好!警察同志,这里是甲隆广场104栋,我要报案!我们这里有一名导购疯了!您赶快出警吧!”
电话那边,一个平静的声音安抚经理道:
“同志,精神疾病您打120,找我们不太合适吧?”
“哎呀!糟糕极了!您快救救我吧!我那个雇员,今天上午还好好的,她入职的时候也没有精神病史啊?您说我找120,人家能管吗?您行行好!”
“同志,请您不要着急,先说一下具体情况。”
“哎呀!我这里的一名导购,不知为何,平白无故就疯了!一直蹲在柜台上说什么‘没有什么不可能’,这叫人如何是好啊?我们还要做生意的嘛!”
电话那边的声音停顿了片刻,问道:“您是说,精神失常者复读同一句话,是吗?”
“是啊!她一直念着广告词,我看一定是她工作压力太大了!连续六天每天十二小时值班……您还在听吗?我该怎么办呐警察同志!”
“您稍等。”
电话那边,接线员用非常小的声音朝同事说着什么,经理没能听清,那句话其实是:“转防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