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隐年的拳脚功夫是父亲亲自教授的,年少成名的将军,岂会教出庸才?
他不费吹灰之力地跳下矮墙,沿着长廊走过去,躲在了廊柱后。
刘嬷嬷和严嬷嬷脚步生风的走了进去。
不多时,内堂里传出几声仓惶的惊叫:“你们要干什么?我要见侯爷,你们让我见侯爷!”
锦卉一声冷斥:“不要脸的贱蹄子!你竟然还敢回来,侯爷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不要打我娘!”
“小椿,小椿你快跑,别管娘……”
“刘嬷嬷,严嬷嬷,这两人就交给你们了,今日府里贵客多,处理好了,别留下痕迹,给夫人惹麻烦,也千万把嘴封严实了,别让侯爷知道此事。”
“奴婢们省得。”
“哎呀这小畜生,竟然敢咬我!”
“严嬷嬷,快来帮我一把,把这小畜生拉开。”
裴隐年听见里面传来人仰马翻的闹腾和惨叫,他再也站不住,冲了进去。
只见那个女人被推搡在地,双眼翻白,不断踢蹬着腿,刘嬷嬷正拿着一根白绫死死地勒住她的脖子。
那个小女孩狠狠地咬在刘嬷嬷的手腕上,严嬷嬷正凶厉地捶打着她的头,撕扯她的头皮。
“住手!”
裴隐年被眼前景象惊呆了:“你们在干什么?”
锦卉一看见他,脸色倏地白了:“小世子,您……您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们是不是准备在府里杀人?”裴隐年怒意横生,指着狼狈的母女,“她们犯了什么错?她们不是来找父亲申冤的吗?”
锦卉没想到小世子会跟过来。
一时半刻也找不到说辞,但她断然是不可能把夫人供出来的,她咬了咬唇,狠下心肠道:“塞住她们的嘴!动作麻利点。”
说着走过去拦住裴隐年:“小世子,夫人在前厅宴客,您偷溜出来,夫人一定十分着急了,奴婢带您回去。”
刘嬷嬷和严嬷嬷得到命令,连忙下了全力。
只是这女人瘦弱,好按住,这小崽子倒像个滑不溜手的泥鳅,一嘴牙齿又尖又利,颇为难缠。
裴隐年没想到印象中温柔妥帖的锦卉姑姑,竟然态度强硬的要处死这对母女。
他惊愕又愤怒:“锦卉姑姑,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在刑部侍郎府里,当着我的面行凶杀人?”
锦卉欲言又止:“小世子,您哪怕是禀告侯爷,今日这两个人也必须除掉,我是为您好。”
裴隐年将她推开,冲上去把刘嬷嬷和严嬷嬷也踢去了一边:“为我好?为我好的方式是杀人?”
刘嬷嬷和严嬷嬷虽然是五大三粗的妇人,但在自幼习武的裴隐年面前,也不过是绣花枕头。
两人哎哟着被踢开,也不敢上去劝,纷纷将眼神投向了面色沉凝的锦卉。
裴隐年上去查探了下女人的呼吸,幸好,还活着。
小女孩扑了过来,护住自己娘亲,一双眼睛如狼似虎地盯着他,充满了敌意。
裴隐年心生愧疚:“对不起,我会给你娘请大夫。”
小女孩一声不吭,眼神警惕。
“你们找我父亲,到底是所为何事?”
裴隐年还是不相信锦卉姑姑会无缘无故杀人,这太震碎他的认知了。
锦卉终于走了过来,叹了口气:“小世子,她们二人绝不可让侯爷看见,您若真想知道原因,可以去问夫人。”
“咳咳咳……”地上的女人伸出细如竹竿的手臂,猛地用力抓住锦绣华服的小世子,泪眼婆娑:“小世子,小椿不会跟你争侯府家业的,小椿很乖,我们母子会很安分,你跟侯夫人讲一讲,我只想日日伴着侯爷咳咳咳……”
锦卉没料到女人会突然咳醒,还说了这么多。
小世子聪慧,怎么不明白?
锦卉脸色一沉:“刘妈妈……”
年轻俊美的小世子拦住了准备来捂嘴的婆子,不可置信地盯着面貌丑陋的女人:“你在说什么?”
他分明听清了每一个字,但揉杂在一起他就不懂了。
他爹娘是宁国全民皆知的恩爱夫妻,他是衔着珠玉出生的金贵小公子,走出门谁不钦羡他这一身霞辉。
他爹是端方持重、英勇善战的忠勇侯,一生只娶了他娘一个正妻,未曾纳过一房小妾。
她娘是皇后胞妹,出自世家大族王家,娉婷知礼,善良温婉,操持后宅,相夫教子,说不出一点错处。
“我说,小椿是您的妹妹。”
女子泪流满面,脖子上的痕迹清晰可见,若不是身子无力,动弹不了,她定会再次下跪。
哪怕是朝着一个孩子。
裴隐年整个人如同木雕,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嘴角抽搐着动了动:“我不信,我要问我爹!”
“问我什么?”忠勇侯的声音从门外传入,一个颀长清瘦的英俊男人穿着还未褪去的三品紫色朝服,佩十三銙金玉带踏入门内。
倒地不起的女人看见来人,眼里的泪流的愈发汹涌,就像是即将渴死的鱼,在时间发出的最后哀鸣。
“裴郎,我终于见到你了……”
来人正是忠勇侯裴疆。
裴疆的目光仅在毁了容的女人脸上落了一瞬,视线便紧紧黏在了旁边的女童身上。
准确的来说,是黏在了女童的眼睛上。
女人嘴角露出一个笑容:“裴郎,我不像了,那你看看小椿,小椿很像她是不是?她们的眼睛长得一模一样,你别再把我们送走,别再让我看不见你好不好?”
她的声音几乎是祈求了。
裴疆身躯一震,仔细看了女童一眼,脸色刹那数变:“小椿?你把小椿弄成这个样子,你疯了?”
“是,我疯了”,女人眼里流泪,嘴唇却干涸苍白:“谁让你让我爱上你后,又不要我了,是你们把我逼疯的!”
她话音太急,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呛着空气猛咳。
裴疆眼里闪过一抹愧疚:“是我对不起你,那几年是我不懂事,才害了你,我会劝芯若放下,但我们是不可能的,我会给你一笔印钱,你带着孩子走吧,别再回来找我。”
“裴疆,你有没有心?”女人声嘶力竭,“我什么都不求,我只想陪在你身边,你若是要名声,我可以不做妾,我做奴婢,和以前一样没名没分被你养着,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