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究竟是谁搞出来的,宋家村众人分成两派。
“肯定是宋真卿,刚才还瞅见他拽着一女的滚进草垛垛呢。”
“你脑子里进了浆糊么?要是宋真卿的相好,杜春枝能捅出来吗?她肯定瞒得死死的,再偷偷把儿媳妇娶回家,不然宋真卿名声不就毁了?”
“没错,她能把信拿出来,只可能是宋垚在外边养了个小的。”
两边各说各的理,宋怀瑜实在听不下去,板着脸道:“杜春枝!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这儿拿,成何体统!”
杜春枝一脸无辜:“里正叔,虽然这是宋家村,但你是里正,要公正才能服众,可不能偏袒姓宋的。秀才公,我这儿还有块帕子,也是宋垚的,你帮我看看上面绣的是啥字?”
秀才宋如松接过帕子,清了清嗓子说:“这上面绣了一棵垂柳,下面还绣了个茵字,绿草如茵的茵。”
杜春枝就等这句呢,眼里立刻蓄满了泪,“原来是柳茵,她是宋垚的表妹,平时俩人没少眉来眼去。没想到宋垚人模狗样的,居然做出这种丑事!”
这件事,有些村人是知情的,他们立刻打开话匣子,不遗余力地宣扬宋垚家的往事。
“以前那柳茵总来,我见过,小腰挺细,小嗓挺甜。”
杜春枝顺势往下说,“对,小眼神含情脉脉。”
“他们俩原来有婚约,女的嫌他家穷,悔婚了。宋垚天天在家里哭,人家也没回头,后来嫁了个富户。”
杜春枝点头,“听说她把丈夫克死了,现在打算跑回来克宋垚。”
宋垚一听不干了,“谁说茵娘克夫?根本就没有的事儿!”
杜春枝能惯着他?
“反正不克夫就克老婆婆,要不就克你儿子,你选一样吧。”
宋垚:“……”合着非得克点啥呗?
宋怀瑜面对这场闹剧只觉得头疼,从头开始捋顺,“宋垚,今天是你想卖妻,有这么回事吧?”
宋垚狡辩,“里正叔,这婆娘不知道从哪儿弄的信,这是污蔑,大伙不能信!”
杜春枝笑了,“宋垚和秀才公都是一个学堂出来的,那几笔字谁都认识?契书就是宋垚写的,可别倒打一耙。秀才公一身正气,才不会帮他做假证。宋垚要是不肯承认,那就把柳茵找来,当面问问她有没有这回事。”
宋垚看了眼秀才,眼神里带着祈求,秀才背着手假装没看到——杜春枝都说我一身正气了,我不正一点儿好意思吗?
大伙都在笑话宋垚,起哄叫他喊柳茵来。躲在角落的柳茵见势不妙,悄悄往大门口挪,试图趁乱溜走。然而大门已经关上,门口还有两条特凶的大黄狗,龇着牙看谁都想咬一口。
柳茵往后缩了缩,前面的人群突然朝两边分开,闪出一条路来。杜春枝大步走来,一把薅住她的衣领,连着几个大耳瓜子扇过去,“你躲在这儿干啥呢?我们宋家村的热闹,你也敢来看?!你们串通一气卖了我,是不是等着我给你挪地方呢!”
柳茵结结实实挨了几下,捂着红肿的脸连声尖叫,宋垚和宋真卿父子马上挡在她面前,想把人护住。杜春枝抡起胳膊就上,护花父子都挨了几个大耳刮子。
宋垚气急败坏,开始口无遮拦,“你这个恶妇!卖了你是给你一个好前程,你别不知好歹!”
“行了,当众对打,像什么样子!”宋怀瑜实在看不下去,不愿宋家村被指指点点,想赶紧把事情摆平。
“宋垚,既然你表妹也在,就当着大伙的面把话说清楚。柳茵怀了孩子,你想迎进门也行,不过正妻还在,她只能做妾。杜春枝,你也大度些,将人迎进来免得被笑话。”
杜春枝当然不愿意,柳茵更是不愿,泪眼朦胧地望着宋垚,“表哥,我还是一头撞死吧!”
宋老婆子急了,要是柳茵不进门,柳茵前夫留下的银子可就花不着了。老婆子急得脱口而出:“你别死,让杜春枝撞死!”
宋怀瑜气得指着宋垚鼻子,“你一介书生,无媒苟合已经很难看了,难道还打算让柳茵做正妻吗?”
宋垚梗着脖子不吭声,宋真卿眼看己方落了下风,立刻跳了出来,“杜春枝不配在宋家,今日我爹原本是要休妻的!”
杜春枝冷笑:“凭什么休我?地里活都是我干,衣服都是我洗,平时不说一句重话,有委屈自己咽下。每天起得最早,睡得最晚,就是到了天王老子跟前,我也问心无愧。”
“没错,”宋二根家的在底下喊,“宋垚凭什么休妻,我看应该春枝休夫才对!”
杜春枝很是赞成,“我休了宋垚一家,从今日起,房子和地都归我,他们几个全都滚蛋!”
这事没法善了,柳茵是一定要娶进门的,宋垚权衡利弊,硬着头皮道:“和离,和离总成了吧?”
“也成,地都归我,反正你们也不种,”杜春枝半点儿不客气,“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你们宋家再给我十两银子,否则,你别想跟我和离。”
十两?!
宋垚差点儿没背过气去,他荷包里最后的二两都给了田嬷嬷,哪还有闲钱?
“表哥,”柳茵抽泣着,好像站都站不稳,“银子……我帮你出,我再也不想看见她了……”
杜春枝心里清楚,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在宋家村的地盘,是不可能把宋垚一家赶出去的。
她干净利落地分了田,拿了钱,请秀才公帮忙写和离书。
赵寡妇问:“宋垚不是能写吗?”
杜春枝道:“看不上他那两笔字!”
宋二根家的看着热闹,笑得嘎嘎的,“赵寡妇,你还惦记宋垚不了?”
赵寡妇疯狂摇头,“还惦记啥呀,家里没几个板子,俩媳妇!我去了就是小妾后边的小妾,人家吃饭我喝吃泔水,人家要是喝粥,我连洗脚水都喝不上!他们吃不上饭的时候,不得把我也卖了?”
大伙都哄笑起来,宋垚气得脸通红,赶忙签了和离书。
宋怀瑜将村口的空房分给杜春枝暂住,然后大手一挥,“行了,都散了吧。”
“还没完,不能散。”
宋怀瑜瞪起眼睛,“你还想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