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池窈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闻知懿的身影。
他坐在榻上发呆，怀疑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直到一个宫人端着水盆进来，恭敬地说:“殿下您醒了，可要现在洗漱？”
池窈愣了愣，撩开床帷，愕然地看着他，“你叫我什么？”
他不是皇帝……已经死了的老皇帝的纯贵君么？
他来越国皇宫七年，已经知道后宫里只有一个男人，会被称为殿下。
就是君后。
那宫人磕了个头，“回殿下，陛下今日离开时，已经传旨礼部，将在五月初五，举行册封大典，立您为君后。”
“不可能！”
池窈赤脚跑到宫人面前，“我是先帝的纯贵君，怎能再做陛下的君后？”
宫人笑了。
池窈眉头一拧，“你笑什么？”
他这才发现眼前这个宫人，是个陌生面孔，“……你不是我宫里的，你……”
“回殿下，”宫人笑道，“奴才原是陛下的暗卫，奉陛下之令来保护您。”
池窈:“……”
池窈磕磕巴巴地说:“就算你，你是你们家陛下的暗卫，你也不能笑我。”
宫人忙磕了个头，“奴才不敢，奴才绝没有取笑殿下之意……”
他解释道:“陛下命奴才过来时，曾说殿下是个很单纯的人，奴才本不信，可见了殿下后，觉得你真的很单纯。”
“……”池窈退后几步，坐到榻上，纠结了半晌，还是问:“是在夸我吧？”
宫人轻笑:“当然是在夸您。”
“那好吧，”池窈大度地也给出笑脸，“那你告诉我，我是闻知懿娘的纯贵君，怎么能又做她的君后？”
他连名带姓的叫闻知懿叫了许多年，一时称呼换不过来。
那宫人想来是闻知懿较亲近的人，听到池窈直呼他主子的名字，也没有大惊小怪，恭恭敬敬地解释道:
“回殿下，您虽是先帝的纯贵君，却从未侍寝过，是清白之躯，在我们越国，陛下立您为君后，是合祖制的。”
“还能这样？”
池窈惊讶不已。
在他们后池部，新首领上位，只要她想，她可以继承上任首领的所有男人，哪怕有人不愿意，他也无法反抗。
池窈来越国七年，第一次知道，越国新帝登基，也可以娶上任皇帝的男人，虽然是没侍过寝的。
这和他们后池部，也就一点点区别嘛。
君后，比贵君大。
池窈身份的转换，他接受的极快，在宫人的伺候下洗漱更衣后，他才想起问对方的名字。
宫人为他戴好玉佩，躬身行礼，“奴才段仪，永远忠于陛下和殿下。”
“段仪，我记住你了。”池窈上前拍拍人的肩膀，背着手往外殿走，“段仪，传令下去，本宫要吃全肘子宴。”
当君后好啊。
后宫他最大！肘子都是他的！
“是！……”
段仪愣在原地。
全肘子宴？那是啥？
·
闻知懿一下早朝，就听宫人说御膳房送了一百零八道菜去金雀台，其中有一半都是肘子。
五十四个肘子。
饿死鬼投胎都吃不完。
“你去告诉御膳房的掌事，以后每日只能往金雀台上一道肘子。”
“是，陛下。”宫人快步离开。
闻知懿担心着池窈的肚子，摆摆手让龙辇退下，将其他宫人都甩在身后，以最快的时间走到金雀台。
她没让宫人通报。
一走进大殿，就看到池窈和十几个宫人站在一起，个个嘴里都塞了肘子。
闻知懿顿在门口，池窈先看到她，咽下嘴里的肉，跑到摆满了肘子的桌子上端起一个白瓷大碗。
那些宫人嘴里吃着肘子，看见他的动作，安静了一瞬，猛地回头。
其中段仪最先反应过来，跪地含糊不清地喊:“参见陛下，陛下恕罪。”
其余人或咽或吐，弄得满手是肉，满脸是油，忙跟着喊了声‘陛下息怒’。
闻知懿眉头微蹙，“你们……”
“知懿，”池窈跑到她面前，高高举起手里的碗，“你看，我给你留了一个最大最香的肘子，还是热的，吃吗？”
闻知懿一怔，蓦然低头，先扫了眼那肘子，然后看他，“你叫我什么？”
“知懿啊，”池窈顿了下，侧身看了眼身后的段仪等宫人，“不能这么叫？”
当然不能啊！
要叫陛下，段仪正欲开口——
“可以，”闻知懿从池窈手上接过大碗，对他笑，“这是特意给我留的？”
她早非从前冷冰冰的‘吊死鬼’，长大了也长开了，是个眉眼如画的女子。
池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笑脸，心脏快速跳动了几下，不自在地退后几步，声音小小地说:
“恩，特意给你留的。”
闻知懿脸上笑意更深，“多谢。”她朝段仪等人看去，“都下去吧。”
“是！”没有责罚，段仪等人松了口气，起身恭敬地行了礼，快步出了殿。
池窈看着他们离开，抬手擦了擦自己的脸颊，擦了一手的油。
他皱起眉，有些懊恼，又想用袖子去擦时，手腕被闻知懿轻轻握住。
“擦什么？你最脏的时候，我也不是没见过，走，吃完了再擦。”
池窈:“……”
闻知懿拉着人走到桌边，把手里的碗放下，扫了一遍桌子上的菜肴。
五十四道肘子，除了那些宫人手上带走的，桌上现在就剩三碗，这还是加上她刚放下的这一碗。
闻知懿侧头看池窈，见他眼睛盯着肘子，一副很想吃的样子，询问道:“你们十几个人，你吃了几个肘子了？”
池窈看她，举起一只手——然后曲起三根手指。
闻知懿挑了挑眉，“两个？”
池窈笑起来，“嗯嗯，两个！”
闻知懿有些不信，伸手去摸他的肚子，发现一点都不鼓，脸上有些意外。
她还以为他会吃五六个，把肚子都撑得滚圆呢。
池窈想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拍开她的手，很不高兴地说:“我又不是猪，我是想着他们都没吃过肘子，才叫御膳房把所有肘子送来，想让他们都尝尝。”
闻知懿想起进金雀台时，那守在宫门口的宫人脸上，似乎也带着点油渍。
这样说来，今日金雀台所有人，都吃到肘子了，段仪等人是最后的一批。
“做的好。”闻知懿拉着池窈坐下，端过一个碗放到他面前，“那他们都吃过了，剩下的都是你的了。”
池窈恢复笑脸，扒拉过碗，要开吃前，目光却盯着桌上的白瓷碗。
不等他开口，闻知懿也端过碗，“我也吃，你给我留的，我一定吃完。”
池窈高兴得眯起眼，“恩！”
他满足地咬下一口炖得软烂的肉，转眸看着闻知懿拿起筷子，夹了块肉吃进嘴里，含糊地问她:“好吃么？”
闻知懿咽下肉，看他一眼，视线停在他亮晶晶的眼睛上，笑答:“好吃。”
有美人兮，秀色可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