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夕心中满是委屈与震惊,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母亲气得双手颤抖,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她吞噬,咬牙切齿地质问:“你还知道回来?你爸生病需要人照顾,你哥辛苦赚钱养家,我带着小泽还要操持这个家。你不工作,在外面晃荡了大半年,如今过年家里这么忙,你也不留下来帮忙,反倒跟着野男人出海去玩……”
宋母的话如连珠炮般,越说越激动,双手叉腰,尖酸刻薄地吼道:“你跟男人出去玩也就罢了,早点找个男人嫁了倒也省心。可你偏偏跟你前夫的弟弟搅和在一起!你还要不要脸了?这世上的男人都死绝了吗?非得在他们两兄弟之间纠缠不清?”
宋晚夕缓缓放下手,后牙槽咬得紧紧的,拳头也攥得死紧,强忍着内心的愤怒。怒火在她心中一点一点地燃烧起来。
宋天佑听到争吵声,急忙从厨房跑出来,拉开门便看见了宋晚夕。
“妹妹,你回来了。”宋天佑语气温柔,“跟爸妈道个歉,咱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年夜饭。”
宋晚夕知道哥哥是疼爱她的,心里也是向着她的。但哥哥向来性格软弱,总喜欢和稀泥。小时候她被父母打骂,不管对错,哥哥总是先让她认错,好得到父母的原谅。自从她经济独立后,父母再也不敢动手打她。可如今,见她卖了公司,又没上班,觉得她不赚钱也不给家里钱,那市侩的嘴脸便彻底暴露出来。
但她早已不是小时候那个无法自我保护的宋晚夕,更不是那个需要依附原生家庭才能生存的孩子了。
她沉默不语。
这时,父亲的声音传了过来:“大过年的,别吵吵闹闹的,让人看笑话,赶紧过来帮你哥弄年夜饭。”
宋天佑拉住宋晚夕的手,将她往里带。
进了屋,宋晚夕才发现客厅里还有阅宁和廖雪。她只觉得可笑至极。她们放着自己父母的家不回,跑来这里过年?一个可能是她未来的嫂子,一个是被送养的姐姐。如今却俨然成了这个家的重要成员,而她反倒像个外人。
还没进家门,她们就挑拨离间,母亲更是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给了她一巴掌。
她的心,寒到了极点。
宋母怒声吼道:“你愣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赶紧叫人?”
宋晚夕眯起清冷的眼眸,指着廖雪和阅宁,无奈地看向母亲:“妈,这就是你打我的原因?”
宋母气得眼睛都直了,单手叉腰,手指几乎戳到宋晚夕的鼻子上,骂道:“你跟你前夫那两兄弟乱搞男女关系,我是你妈,还打不得你了?”
“呵!”宋晚夕冷哼一声。
宋父威严地怒斥:“晚夕,错了就要认,态度要端正,你呵什么呵?”
宋晚夕紧握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口堵得慌,仿佛快要炸开。
阅宁靠向宋父,轻轻抚摸着他的胸口,柔声说道:“爸,你身体不好,别动怒。妹妹的私生活是有点乱,不过她也是急着想找个有钱的男人,好帮衬咱们娘家人嘛!”
“这世上不缺有钱的男人。”宋父一字一句地说,“怎么能跟两兄弟乱搞男女关系呢?脸都被她丢尽了。”
宋母走到宋晚夕身边,狠狠掐住她的手臂:“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
“啊!”宋晚夕疼得叫出声,往侧边挪了一步,捂着被掐疼的手臂。
死去的记忆瞬间汹涌袭来。从小到大,她没少被母亲掐手臂,只要没做好家务,或是没听父母的话,不经意间就会被掐得手臂青紫。
宋天佑快速走过去,护在宋晚夕身前:“妈,妹妹已经长大了,你怎么还掐她?”
“长大?”宋母撇嘴,满脸怒容地质问,“她哪一点像个长大的女人?嫁了个有钱的老公,一点好处都没给我们捞到,离婚也没分到一分钱财产。现在又跟以前的小叔子不清不楚,把公司卖了,钱也不赚了,这半年也没给家里一分钱。就只想着自己一个人快活,丢下我们一大家子不管,到处旅游,她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宋晚夕只觉得心如刀割,痛入骨髓。
这就是她的父母吗?对她的付出视而不见,对她的痛苦毫不在意,只知道一味地索取、打压。有利可图时,她才是女儿;无利可图时,就非打即骂。
父亲的医药费,哥哥的债务,哪一笔不是巨款?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而上,彻底凉透了她的心。
她眼眶泛红,气得拳头微微颤抖。
“不打扰你们一家团圆吃年夜饭了。”宋晚夕嗓音沙哑,带着浓浓的哽咽,冷冷地说完这句话,转身便要离开。
宋父站起身,怒吼道:“你给我回来,你妈说的有错吗?怎么还有脸闹脾气?”
宋天佑追上去,在门口拉住宋晚夕,着急地劝道:“妹妹,你别跟爸妈计较,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哥懂你的委屈,咱们做小辈的先忍一忍,跟爸妈道个歉,保证以后不跟那个尤晨来往,这事就算了。”
宋晚夕眼眶里满是泪光,喉咙火辣辣的,难受极了:“哥,她们说我和尤晨乱搞,我说我没有,你会相信谁?”
“阿雪不会骗我,五姐也说你们……”宋天佑的话还没说完。
宋晚夕猛地抽出手,后退一步,一个字都不想再跟他多说了,沉着脸大步向前走去。
宋天佑还想追,廖雪急忙冲过去,拉住他的手臂:“天佑,晚夕的脾气向来倔强,你别去自讨没趣了,让她一个人好好反省反省。”
宋母扯着嗓子吼道:“对,回来,咱们别管她,大过年的,搞得全家都不开心,真是晦气。”
宋晚夕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她们的话,也听到了关门的声音。
她抬手抹了抹眼泪,走进电梯。
离开小区后,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寒风刺骨,她的心就像被刀子剜了一块,不停地滴血。
手机和行李还落在岛屿上,她此刻身无分文,竟没有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
这才发现,原来离婚的女人,真的没有家。
寒风吹过,她的脸颊被泪水湿透,凉冰冰的,刺得皮肤生疼,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
夜幕降临,街道格外安静。
所有人都陪着家人过春节,吃年夜饭,一片喜庆洋洋,可整个街道却只有她形单影只,显得那么萧条落寞。
就在这时,一辆豪车从她身后缓缓驶来,停在了她的前面。
她脚步一顿,看向开门下车的司机。
对方径直朝她走来,客气地说道:“宋小姐,打扰您几分钟,尤先生想跟您聊聊。”
宋晚夕疑惑地看向车窗。
玻璃缓缓滑落,露出尤宏盛冷峻的侧脸。
半年不见,她这位前公公竟然在年三十晚,这个举家团圆的日子来找她,看来事情相当紧急。
“请上车。”司机礼貌地伸手示意。
宋晚夕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
她轻轻呼了口气,转身绕到另一边,开门坐了上去。
司机没有上车,站在车外等候。
尤宏盛气场强大,浑身散发着威严肃冷的气息,端着一张冷脸,一言不发,周身透着高不可攀的傲气。
宋晚夕不卑不亢地开口问道:“尤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尤宏盛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递到宋晚夕面前:“两亿,离我两个儿子远点。”
宋晚夕望着他手中的支票,淡淡一笑,轻轻叹息道:“有钱真好,出手就是两亿。”
“我们尤家不是你能高攀的家庭,既然离婚了,就断得干干净净。阿瑾要娶的女人只能是吴薇薇,我也给阿晨安排好了他的婚姻大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宋晚夕苦涩地抿了抿唇,嗤笑一声,心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
她压根就没想过再结婚,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会去勾引尤家两兄弟呢?
被纠缠的明明是她,她才是受害者啊。
可就算说了,又有谁会相信呢?
“拿着。”尤宏盛冷着脸,把支票甩到她腿上,态度极其不耐烦。
宋晚夕拿起支票,看着上面的数字,心里满是苦涩,不紧不慢地说道:“说句实话,即使你不给我钱,我也不可能再成为你的儿媳。”
尤宏盛嗤之以鼻。
“我正好缺钱,这钱我就收下了。”宋晚夕从容不迫地说,“但这钱,我需要你跟我去做公证,而且这是你赔偿我研究实验猴死亡的损失所得。”
尤宏盛震惊地望着宋晚夕,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宋晚夕态度清冷,没有丝毫怯意,“我那几只死去的猴子,它们的研究价值远远不止两个亿,那是我几年来的心血,就这么被你害死了。我没把你弄进监狱是我无能,但这钱我要拿得堂堂正正。”
“公证?”尤宏盛冷笑一声,“你怕我会反悔?”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宋晚夕不卑不亢,镇定自若地说,“毕竟你这种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毫无道德品格可言。”
尤宏盛感觉自己被羞辱得体无完肤,气得脸都绿了。
他紧握拳头,狠狠地瞪着宋晚夕。
宋晚夕把支票原样甩回到他的大腿上,开门下车,转身对着他说:“约好律师,再来找我吧。”
尤宏盛强忍着怒火,问道:“是不是拿了这笔钱,你就从此不跟我两个儿子来往?”
“我只能保证我自己,不招惹他们,不联系他们,不跟他们有任何感情纠葛,更不会嫁给他们任何一个。”宋晚夕顿了几秒,又补充道,“我也希望他们不要来骚扰我。”
“上车。”尤宏盛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宋晚夕诧异道:“今天是年三十,你就这么着急吗?”
“夜长梦多。”尤宏盛望着前方的路,眯着危险的眼眸。
宋晚夕猜想他这么着急,肯定是从吴薇薇那里听到了一些添油加醋的话,才迫不及待地想出手扼杀她和尤家两兄弟的关系。
她坐进车里,系上安全带。
司机也上了车,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宋晚夕跟着他去了律师事务所,把休假的律师给找了回来,拟定了公证书,在律师的见证下,写了两份证明,注明是自愿赔偿款。
弄好这一切,也没花多少时间,尤宏盛丢下几句警告便走了。
无非是让她别再跟他的儿子来往,也别再痴心妄想嫁入尤家。
律师把她送到楼下。
宋晚夕略显尴尬地说:“不好意思,你能借我一百元吗?”
律师震惊不已,愣了几秒后问道:“你拿着两亿的支票,却向我借一百元?”
“我手机丢了,身上没钱,你放心,我明天就把钱送到律师所来。”
“不用还。”律师掏出钱包,从里面拿出五百递给宋晚夕,“这钱包里就只有这几张,都给你,希望宋小姐以后有业务能来找我。”
宋晚夕没有跟他客气,接过钱,说道:“谢谢。”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吧。”律师客气地问。
“不用了,你快回家陪家人跨年吧。”
律师着急地翻看手表,“那好,我先回去了。宋小姐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宋晚夕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目送律师驱车离开。
她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拿着律师给的五百元,她独自去餐厅吃了晚饭,然后坐地铁回去。
夜幕再次降临,街道越发寂寥无人。
宋晚夕站在小区门口对面的大树之下,隐没在没有街灯的灌木丛边上,靠着树干,紧紧地望着小区大门。
她不是留恋那个并不欢迎她的娘家。
她只是答应了尤瑾,今晚要陪他跨年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站在路边,吹着冷风,身体冷得瑟瑟发抖。
一辆熟悉的车辆驶入小区。
是尤瑾的车,她的心猛地一颤,向前走了几步,却又犹豫地退了回去。
她搓着双手,往手上哈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脏一阵阵地抽痛。
既然她规划的未来里没有婚姻,没有尤瑾,如今又从尤宏盛手里拿了两亿,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再跟他有任何纠缠。
她花了半年时间才放下他,何必再次拾起这份没有结果的感情呢?
尤瑾的车只是进了小区十分钟左右,便再次行驶出来,停在了路边。
宋晚夕紧张地往后退,躲在树干后面望着他。
车窗缓缓下降,露出他沉重的侧脸,一只手搭在窗边,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正着急地拨号,看起来十分迫切。
他似乎没打通电话,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双手握住方向盘,无力地向下压着。
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他的双肩上,隔着一条大路,宋晚夕都能感受到他那沉重的低气压,透着无尽的伤感。
找不到她,尤瑾一定会很着急吧?
被她放了鸽子,尤瑾也一定恨她吧?
她心乱如麻,泪光溢满眼底,紧紧握着拳头,忍着心房那一阵阵的抽痛,靠着树干转身,闭上眼,不再去看他。
对不起,尤瑾。
心在滴血,但她无比坚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