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像是等待种子发芽的感觉真奇妙。
时千惜俯下身,坐在地上,直接趴在沙发边注视着幼崽的睡颜,在心里想:
他本来就算是一颗小小的懵懂的种子。
时千惜伸出手,一寸一寸比划着幼崽的身量,触摸到的地方全都软乎乎又温热,哪里都小小的,小到像一粒他走失的心脏。
时千惜看着幼崽的模样,心里就已经不由自主变得柔软,幸福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他漫无目的,就在心里给幼崽写了两句诗。
但他的幼崽就是天生不同,时千惜在准备领养这几天里熟读背诵了所有领养指南,并且了解了大中小号,所有类型的幼崽的习性。
幼崽是需要养育的人率先浇灌爱意的,只有付出足额的时间精力,才能让种子发芽,幼崽才会长大,牙牙学语着喊爸爸。
但是他的幼崽好像生来就会爱他。
无关其他,仅仅是在时千惜与他在福利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幼崽主动走了过来,抱住他的大腿朝他笑了一下。
那一眼,时千惜就觉得千缘就应该是他的孩子,他们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崽是命中注定来爱他的。
是的吗?一定是的吧。
不管如何,时千惜的灵魂已经栽在了幼崽软和的肚皮里。
闻着幼崽独有的气息,不愿再醒过来。
直到福利院的院长不放心地回电打断了他的发呆,他才发现他就这么盯着幼崽看了足足几个小时。
“幼崽每天早晚两瓶奶,三顿辅食,你不要忘记了,你会做吗?如果忙的话也不能对付,千缘本就比普通小朋友更加娇弱一些……”
院长是真的觉得这个独身工作,还没有结婚的男性很不靠谱。
但是他的资料没有任何问题,审核也通过了,甚至小千缘第一眼就要他抱,所以院长只能将崽交给他。
院长期望着,这个男人至少要是一个精神和品德都正常的男人,照顾孩子是新手也没有问题,只要不会对于人类社会的基础道德理论有认知问题就好。
不过时千惜早就疯了。
一次次死掉的时千惜,垒成山高的时千惜的尸体,铸就了现在的时千惜。
一个死了千百次的疯子。
时千惜笑着应和了院长的电话,挂断之后就在厨房为千缘做好了足够剂量的辅食。他手里还握着刀具,在惨白的灯光下走到幼崽面前,轻轻叫醒幼崽:
“宝贝,起来吃饭了。”
幼崽蹬蹬脚,有点小小的起床气,他闭着眼睛气哼哼地翻了个身,将胳膊压在身下,屁股撅着朝天,用这样的姿势来拒绝时千惜。
时千惜一愣,拿着刀具的手僵住了。
他当爸爸的第一天就惨遭滑铁卢,面对幼崽这样不在育儿宝典上的赖床方式束手无策。
直到幼崽自己闻到食物的香气,鼻尖动动,跟小狗似的这里嗅嗅那里嗅嗅,闻到了爸爸的怀里。
幼崽非常准确地报出了食物香气:“排骨!”
时千惜看着怀里的崽,陷入了沉默。
很明显,他在因为崽开口第一句话喊的不是爸爸而是排骨,所以在吃排骨的醋。
但是他又不能将排骨给丢了。
时千惜垮着一张脸,就这么看着幼崽在他怀中踩来踩去,一直在想,崽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他的异常,他的期待。
稍微等了两秒,时千惜忍不住开始多想,幼崽是不是讨厌他,不想和他在一起。
等待了一分钟,时千惜开始默默搜索起整个城市的交通管制,确定幼崽就算想要逃离他,也不可能一个人开摇摇车跑走。
等了五分钟后,时千惜手中的刀具越握越紧,似乎已经构思自己自己的第n次死亡。
但是至始至终,疯掉的时千惜都不敢伤害幼崽一根汗毛。
他只是在保证幼崽安全的背景下,健康的,扭曲的继续发疯。
直到幼崽终于不再念叨着排骨,而是抬起头,叫他:
“爸爸!”
终于把自己扑腾清醒的幼崽看到正常形态的时千惜就格外亲切,他当时一眼就认出了的人群里的爸爸,并且毫不犹豫地告诉院长,崽要领走爸爸。
哪怕时千惜不再是以前的模样,不再是那个灰扑扑的少年。
但是崽永远记得自己的使命。
他确实是来爱爸爸的。
所以一见到时千惜的脸,幼崽就笑了,捂着嘴巴噗呲噗呲的笑,古灵精怪的样子像个调皮的,逗弄凡人的小精灵。
但是喜爱仍然从他的眼睛里流露了出来。
他嘻嘻笑了一会儿,就主动吧唧一下亲在时千惜侧脸,然后摇着爸爸牌代步车说:
“爸爸,快快,排骨。”
时千惜捂着脸,刚才凝聚起来的怨气被幼崽一下子亲到归零。
虽然他还是有些吃排骨的醋,但是时千惜却还是完全按照幼崽的想法,将崽放在餐桌边,给他端来了美味的饭菜。
幼崽看着他喜欢的食物,看向时千惜的眼神就更热切了。
会做饭的爸爸,在他那一众实力不凡的爸爸里,都显得那么稀奇。
幼崽两只手抓着排骨啃了一会儿,啃成了一个小花猫,但是看着幼崽那个好吃到摇头晃脑的样子,时千惜只觉得吃成小花猫又怎么了,哪怕是幼崽能把这栋房子吃了,时千惜都能脸不改色心不跳买单。
可是吃到一半的幼崽,对排骨情到浓时,忍不住又叫了两声爸爸,在时千惜靠过来之后,再次吧唧两声将自己的油嘴巴啃在时千惜脸上。
把时千惜啃得魂不守舍差点走路摔死。
没有比这更窝囊的死法了。
但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时刻了。
时千惜站在原地很健康地发了一会儿疯之后,就再也忍不住,将幼崽抱起来,像是蹭着自己家的小猫一样,用自己的脸亲密地蹭着幼崽的脸。
“爸爸真的好爱好爱宝贝。”
“宝贝一定也好爱好爱爸爸。”
“真好啊,真好啊……”
幸福降临在他身边。
幼崽被爸爸一顿劈头盖脸的蹭脸大法弄得眼睛都睁不开。
他的腮帮子都被爸爸挤扁了,但是时千惜却就像感受不到一样,像最原始的动物,要依靠着接触对方,把自己的气息蹭在孩子身上,来确认这就是他最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