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津川傍晚的时候回了趟陆宅。
出院前医生千叮万嘱戒烟戒酒,及时复查。
陆津川回到家里,直奔老爷子书房。
陆老爷子见到他并不惊讶,微微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缓声道:“坐吧,正好跟你聊两句。”
陆津川落座后,管家双手端着托盘上前,“少爷,这是老爷子特意叮嘱厨房给你做的粥。”
粥香四溢,热气腾腾。
陆老爷子深深看着陆津川,长叹道:“当年的事情我多少也有责任,如果不是当时逼着你娶纪舒,你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陆津川心一沉,没说话。
“纪舒那边,说到底是我们陆家欠她的,她怨我们怪我们也是应该的。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陆家上下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我们还有什么脸面?”
陆老爷子悲上心头,捂住胸口喘了好几口气。
陆津川的脸色苍白之极,“您..都知道了?”
陆老爷子没说话,目光直直盯着桌上那把黄金长命锁。
这把锁是三年前陆津川和纪舒结婚时他特意差人打的,本想留给他的曾孙。只是没想到,那个孩子来得快,离开的也是这么猝不及防。
陆老爷子早已从罗杰口中得知了全部消息,在知道那个孩子的事情后,更是老了不少。
陆津川眼眶泛红。
他起身走到老爷子旁边,双腿一弯,直直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上不跪天,下不跪地的陆大公子短短两天跪了两次。
可他心甘情愿...
陆老爷子先是震惊,后又有些不可思议,他敛下情绪移开眼。
“你要求的事情,我帮不了。我已经答应纪舒不再过问你和她之间的事情,该断,就断了吧。”
陆津川一下子被堵得说不出话。
他给纪舒发的消息就像是石沉大海,至今没有回复。
这才过了短短几个小时,陆津川已经觉得度日如年,心头像是有蚂蚁噬咬一般难熬。
可这样的日子纪舒却过了三年...
无尽的等待,看不到头的希望...
陆津川眸底是深深的苦涩,“我今日来求您是为了别的事情,有些事我不好出面解决,只能劳烦爷爷您了。”
从陆宅出来后,天色已暗。
陆津川神色颓然地在车前好一会儿,心里的烦闷久久没有散去,他下意识抽出烟,却在点烟前最后一刻又放了回去。
夜幕徐徐落下,大雪洋洋洒洒。
昏暗的路灯下,库里南逐渐被白雪覆盖。
陆津川直勾勾盯着面前的雪人。
他来到一品苑的时候,三个小孩子正蹲在地上堆雪人。
寂静的冬日里,孩子的嬉笑声温柔地流进了陆津川的心田,他静静坐在车里听着。
他们用胡萝卜做了雪人的长鼻子,用小石子做了雪人的眼睛,还用落叶帮雪人做了皇冠。
三个小孩子围着雪人转了一圈又一圈,有些失落:“雪人的围巾怎么办?”
陆津川坐在车里目睹了全程,如果那个孩子还在,是不是也会和他们一样,在冬天堆雪人,夏天堆沙子。
越想越觉得郁闷,三个孩子已经被家里人叫回家吃饭,空气瞬间冷清。
广阔的天地间,只剩下两个雪人相视而立。
陆津川慢吞吞摘下脖子上的围巾,走到雪人面前,在脖子上围了一圈又一圈,那些遗憾的,来不及的都化成了这个动作。
雪无穷无尽,灯光下的影子越拉越长。
陆津川的身上都是都是雪。
“妈妈你快看,楼下有两个雪人!”
“你看错了,快回来吃饭。”
家家户户亮起了灯,陆津川孤零零站在雪地里,内心愈发孤寂,心像是掉入了没有底的冰渊。
他茫然四顾,找不到出路,看不到尽头,看不到光亮,周围都是末日一般的白。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另一个雪人。
雪人一步步向他走来,直到头顶落下一片暗,身上再无雪花飘落。
她不是雪人。
看着熟悉的眉眼,日思夜想的人终于出现在眼前。
陆津川心口一紧,叫出了她的名字:“纪舒?”
直到跟着她进了房子里,陆津川才有了几分实感,原来刚才不是在做梦。
纪舒有些懊悔。
几乎是在进门的时候就后悔把陆津川带进来了。
她在玄关换好鞋子去到厨房倒了杯热水,出来时陆津川依旧垂眸站在门口,保持着进门时一样的姿势,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玄关灯直打在他轮廓分明的五官上,眼角那抹晶莹反射着一抹光。
纪舒坐到沙发上,看向他:“你是打算一直站在那里吗?”
“对不起。”他脱口就是道歉。
纪舒一时愣住了,说不出话。
陆津川姿态放得很低,用一种轻柔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我,可以进来吗?”
纪舒喝了口水,放下杯子,“进来吧。”
小狗得到了召唤,小心翼翼进门坐在了她对面的沙发上。
刚才在雪地里站了好一会儿,黑色大衣几乎被雪水浸透,湿漉漉的雪水滴落下来,把身下那块沙发打湿了很大一片。
纪舒眉头微皱,缓缓起身走向卧室,从衣柜最底下翻出一件羽绒服走到客厅,声音平淡:“把外套脱了。”
陆津川毫不犹豫解开大衣扣子,动作利落地把大衣脱下来,在看到沙发上那团水渍后眼底闪过一抹无措,“对不起。”
他的低声道歉中夹着几分愧疚。
纪舒没回应,把手里的羽绒服和干毛巾扔到他怀里,冷道:“自己擦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