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早朝,秦怀诺就慌慌张张的赶往宸缘殿。
今日的雪已经停了,天空露出一丝阳光,白无常此时已经在宸缘殿等着。
“秦大人!”
秦怀诺刚进门便看见白无常,昨日知晓了白无常的往昔,让秦怀诺对白无常的改观十分大。
“太傅今日来那么早啊?昨日是我太心急了,才出言不逊,还望太傅见谅!”
“秦大人言重了。”
二人寒暄几句后,秦怀诺便进了暖阁。
“老师!学生见过老师。”
“好好好,你先好好躺着,身子好些了吗?”
“已经好多了,多谢老师关心。”
白无常也缓缓走进,神色严肃道:
“既然秦大人也来了,我便和你们说说陛下对清灼的处理吧。”
秦怀诺毕竟为朝廷官员,出言反问道:“此事虽关于清灼,但太傅也不应该如此之早的透露吧?”
时清灼也不大关心,此事他已经做出来了,该受什么处罚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白无常道:“此事我也明白,现在与你们透露是为了让秦大人尽早接受。”
秦怀诺一脸迷茫道:“为何是为了让我早些接受?”
“因为此次对清灼的处理办法是,清灼这一生都不能入朝为官。”
如白无常所料,秦怀诺听完后直接暴起。
“白无常,你这样是对清灼的不负责!你身为太傅,应该知道为官多么重要,可是你听此消息后不但不制止,甚至你还同意……”
秦怀诺现在也没顾那么多,一直逮着白无常数落,白无常也一直站在那,没有任何怨言。
时清灼从未见过如此的老师和太傅,他在一旁根本插不上嘴。
“秦大人,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
秦怀诺并未给他辩解的机会,立马打断道:“什么最好的办法?还有那么多办法,仕途那么重要……”
白无常十分无奈,可他也只能默默受着。
秦怀诺从处置的办法说到仕途的艰辛,又道仕途的重要性……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他终于停了下来。
白无常递给了他一杯水,心中不免庆幸。
时清灼坐在榻上于心不忍,便求情道:“老师,其实太傅已经很不容易了,您就别说他了。”
秦怀诺心中怒火好不容易平息,又被时清灼这一句话激起。
“你个小子懂什么?这是关乎你的前途,你的以后……”
现在挨训的又变成了时清灼,白无常实在是受不了了,便在旁一直劝导。
“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早就已经串通好了要来气我?”
“秦大人,我们这是为了两国的关系深思熟虑了的。清灼身份特殊,此方法已经十分妥当了。”
秦怀诺正准备反驳,可白无常绝不会再给他机会,又慌忙说道。
“秦大人,若是清灼不选择此法,那么他可能会被处刑。他这个身体您还舍得他再受伤吗?”
白无常说的十分有道理,若时清灼不选择此法,那么他落到了刑部,定会按大晟律法处以极刑。
“而且,清灼只是在大晟不能入仕,他以后也是会回淮南去的。您该教的还是那么教,不碍事的。”
秦怀诺听完,也算是同意了。
“哎,行吧。也对,你也是要回淮南的,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时清灼从话中听出了一些不同的意味,便道:“老师不必担心,待我回了淮南做了淮南王,大晟与淮南就会好好相处。我也可以经常来看老师了!”
秦怀诺觉得眼前的小孩还是太过天真,不禁失笑。只得上前去摸摸他的头。
“有你这份心就够了。你问问太傅,你做了淮南王还能经常来京城吗?”
时清灼双眼睁的大大的,满脸不解,看向白无常。
“若你以后成了淮南王,你作为一名君主,随意前往另一个国邦,这怎么可能?”
时清灼听完不免有些失落。
白无常安慰道:“虽然你不能随意离开,可是秦大人可以来淮南啊!”
“我的事务那么多,我怎么去?”
“一年之中总有几天需要休息啊,这些时间不就可以去淮南吗?这叫促进两国之间的友好来往。”
“促进两国之间关系有礼部的人,关我户部的人什么事?若被人看见,恐要说我叛国呢!”
白无常本想着安慰时清灼,没想到秦怀诺如此在意,令他十分头疼。
秦怀诺摇摇头:“无事,只要我们之间有书信往来,老师就满足了。”
时清灼笑道:“一定会有的,老师放心!”
在皇宫里用了午膳后,白无常将岁桃和迟暮安排在宸缘殿照顾时清灼,一个人回了太傅府。
“来迟了啊无常,已经未时三刻了。”
辛封泽坐在青松院门前的那棵古松上,俯视着白无常。
“我说过的,我不会反悔。”
白无常头也没回,直接进了屋内。不久后,搬出来了一个剑匣。
辛封泽从树上跳下,双眼放光。
白无常轻轻抚摸着剑匣,十分不舍。他颤抖着抬起手,打开了它。
只见“风归”正直直立在匣中,微弱的阳光照在剑身上,青光熠熠,令人移不开眼。
“果然是天下第一剑,真是一把好剑。以前跟你交手的时候我怎么没注意呢?”
白无常并没回答,只是默默看着匣中的剑。这把剑承载了他太多的回忆,他万分不舍。
辛封泽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白无常,并未出声。
过了一会,白无常向后一退,眼眶早已泛红。
“赶紧拿走,不然等我反悔,我就不给了。”
辛封泽上前合上了剑匣,将它背在肩上。
“小无常,这剑真给我了?”
“不要就还来!”
辛封泽哈哈大笑,随即就准备离开。
“我答应你的事我会很快办到。”他走到古松前,又伸手摸了摸,“你种这棵树是为了纪念他的吗?”
“你管不着。”
“风归我会好好保存的,你放心。此剑世间绝无第二把,我必定好好珍惜!”
白无常并没有回答,转身朝屋内走去。
他一个人待在青松院内,听着辛封泽一步一步的离开。待到完全听不见脚步之后,他终于支撑不住,爆发了出来。
他手下支撑的桌子裂成两半,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摔在了地上。
他不停宣泄着自己心中的不满,现在的白无常如同一个小孩,可是身边没有能让他撒泼打滚的人了。
白无常慢慢回过神。他坐在冰凉的地上,无助的抱着自己。
看着眼前的狼狈不堪,自嘲一笑,又慢慢起身开始收拾自己造的孽。
太狼狈了。
他已经活了那么久了,曾经的执念他早已忘却,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拔剑的意义。
是时清灼的出现让他黑暗的生活照射进一束光。他要保护这束光,他要让这束光能照的更远,不管他付出什么代价。
“太傅!这是怎么了,太傅府里进贼了?”
岁桃本在宸缘殿,可是时清灼心中总感觉不舒服,便让岁桃跟着白无常回来了。结果一进青松院,便见里面如同被洗劫一般。
白无常心不在焉,并未注意有人接近,便被岁桃的突如其来吓到了。
屋内的情况简直不要太糟糕,白无常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我、我在找东西,把屋内弄乱了……”
这个解释太过苍白无力,岁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满眼无措,只能默默的帮着白无常收拾。
“太傅,您休息会吧,我来收拾就好。”
在他的印象中,白无常一直都十分冷静。岁桃并未见过此刻的白无常,他的突然闯进似乎十分不是时候。
“桃子。”
白无常走到岁桃身旁,伸手握住他的手臂,制止他收拾的动作。
“若我有一日,忘记了自己是谁,我该怎么办?”
白无常双眼空洞,十分疲惫。
“太傅,我不知道您发生了什么。但是,若有一日您忘记了自己,忘记了我们。我会一直陪在您身边,就如当时你把我带回太傅府那般,我也会那样照顾您。直到你找回自己。”
“可是如果我永远也记不起来呢?”
岁桃双眼通红,他不明白为何太傅会变成这样,他十分害怕。
“那我就一直陪着您,就像现在这样。”
岁桃记忆十分厉害,他很快便发现,屋内少了一个木匣子。
“太傅,您不会忘记自己的,您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可我已经忘记了很多了。”
“可是我不会忘!”岁桃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太傅,我的记忆很厉害的,只要我一直在您身边,您就再也不会忘了!”
白无常自嘲一笑,似乎被眼前孩子的天真而打动。
“太傅,我们都是您的记忆,您不会忘记自己的。我、暮哥、杏林、清灼、陛下……我们都会陪在您身边!”
白无常似乎也明白了,他也慢慢释怀了。
他不能那么自私,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他,陪着他。
“好!桃子,今日之事帮我保密,别和任何人说!”
岁桃见白无常又振作精神,心中的巨石终于安稳落地。
“好!”
今日鸣神大街上的人格外的多,大概是因为昨日的大雪让京城新添了另一番景色。
鸣神大街上,一名男子戴着面具,穿梭在人群之中。
他进入了一座酒楼,十分熟练的找到了一座包厢。里面正有一人悠闲的喝着茶。
“你还喝茶呢?钱任禾输了,那世子既然被白无常说服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请罪!”
“我早和你们说过,此事急不得。钱任禾就是性子太急了,那世子刚进京他就失手过,让他们有所防备。现在又是他,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实际就是个蠢货,才会被他们抓住。”
“你为何一点也不担心,万一钱任禾把我们供出来怎么办?”
那人抿了一口茶,摇摇头:“放心,他供不出来的。再说了,他也没见过我,你倒是有可能。”
“好,我听你的,我们先藏一段时间。白无常最近一直在查我们!”
“先给淮南王说说,让他看看自己的好儿子!”
从楼上俯瞰,鸣神大街上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你这样也太显眼了,大白天的戴个面具,把面具摘了吧。”
面具一摘,脸上的一条刀疤十分显眼。
“你们御史,整天也很忙的,加上最近的事,应该也不能出来太久,快回去吧!”
“告辞!”
酒楼包间之中二人的一举一动皆被辛封泽看在眼里。他脸上笑意未减,十分高兴。
“没想到啊,那么快就找到了!”